主卧内的硝烟味尚未完全散去,混合着入侵者手腕伤口处弥漫开的淡淡血腥气,形成一种令人神经紧绷的味道。厉战野揽着黎烬的手臂坚实有力,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堡垒。
林峰带着人迅速无声地进入房间,动作麻利地将昏迷的入侵者拖走,同时有人开始清理地上的血迹和弹痕,整个过程高效且训练有素,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去客房。”厉战野低头对怀里的黎烬说道,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指令。主卧暂时需要彻底检查和清理,更重要的是,他不希望这里残留的暴力气息影响到她。
黎烬却轻轻挣脱了他的手臂,尽管脸色还有些微的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和镇定。“我跟你一起去。”她看着厉战野,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厉战野眉头微蹙:“去哪里?”
“审讯。”黎烬吐出两个字,目光扫向入侵者被拖走的方向,“他想杀的人是我,我有权知道是谁,为什么。”
她的理由充分,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或恐惧,只有一种直面危险的冷静。厉战野凝视着她,看到了她眼底深处那簇属于“烬”的火焰,不是在格斗场上燃烧的战意,而是一种对自身命运掌控的坚持。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让她接触黑暗面,是他不愿意的;但将她完全隔绝在外,又违背了他要将她培养成并肩者的初衷。
“可以。”最终,他沉声应下,“但一切听我指挥,不许擅自行动。”
“好。”黎烬干脆地答应。
别墅地下有一间经过特殊处理的隔音室,平时用作安全屋或紧急情况下的指挥点,此刻成了临时的审讯室。
那名入侵者被绑在一张特制的金属椅上,已经醒了过来,手腕的伤口被简单包扎止血。他脸上的面罩被取下,露出一张平平无奇、丢进人海就找不到的脸,唯有一双眼睛,此刻正阴鸷地盯着走进来的厉战野和黎烬,带着亡命之徒特有的狠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
厉战野没有坐下,他就站在对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他甚至没有看那人的伤口,目光如同冰冷的手术刀,直刺对方心底。
“谁派你来的?”厉战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能冻结空气的寒意。
入侵者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咧嘴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厉总……呵呵,你得罪的人还少吗?自己猜去!”
厉战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对旁边的林峰微微颔首。
林峰会意,上前一步,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直接一拳重重击打在对方肋下的某个位置。
“呃啊——!”入侵者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额头上瞬间冒出细密的冷汗。这一拳显然极有技巧,带来的痛苦远超普通殴打。
“名字。”厉战野的声音依旧平稳,没有一丝波澜。
入侵者喘着粗气,眼神更加怨毒,却咬紧了牙关。
黎烬站在厉战野身侧稍后的位置,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她见过格斗场上更血腥的场面,但这种冷静的、程序化的审讯,带着另一种层面的残酷。她注意到厉战野的侧脸线条冷硬如冰雕,仿佛眼前的一切对他而言,只是处理麻烦的必要流程。
林峰再次抬手。
“等等。”黎烬忽然开口。
林峰的动作顿住,看向厉战野。厉战野也侧过头,用眼神询问她。
黎烬走上前一步,目光落在入侵者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声音清晰而冷静:“你的目标是我。在窗外的时候,你有机会直接开枪,但你选择了潜入。为什么?”
她的问题角度刁钻,跳过了“谁派你来”这个对方显然不会轻易回答的问题,转而询问行动细节。
入侵者阴狠地瞪着她,没有说话。
黎烬也不急,继续分析,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对方听:“你想活捉我?或者……你想确认什么?确认我是不是真的‘烬’?还是想用我来威胁他?”她的目光扫了一眼厉战野。
入侵者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虽然极其细微,但一直紧盯着他的黎烬和厉战野都捕捉到了这一变化。
厉战野眼神微动,明白了黎烬的意图。她在攻心。
“看来,是后者。”厉战野接过话头,语气更加冰冷,“想用我的女人来威胁我?那你和你背后的人,都打错了算盘。”他俯身,靠近入侵者,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低语,“动她,我会让你,和指使你的人,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强大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压迫着入侵者的神经。
入侵者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眼神中的惊惧开始压过狠戾。他不怕死,但厉战野话语里那种让人生不如死的意味,让他感到了真正的恐惧。
“……是……是‘先生’……”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
“哪个‘先生’?”厉战野逼问。
“我……我不知道真名……只知道……都叫他‘先生’……”入侵者喘息着,“他……他很有钱……在境外……他只要……要活的‘烬’……”
只要活的“烬”?厉战野和黎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这不仅仅是因为厉战野的报复,而是直接冲着黎烬“格斗女王”的身份来的!
“怎么联系他?”厉战野继续施压。
“单……单向联系……任务失败……我……我就没有价值了……”入侵者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就在这时,入侵者被搜走放在一旁的特制通讯器,屏幕突然亮起,发出一阵急促的、规律特殊的滴滴声。
林峰脸色一变:“是远程销毁指令!”
他话音刚落,那通讯器内部冒出一缕青烟,屏幕瞬间暗了下去,彻底报废。
对方显然已经知道任务失败,并且果断切断了线索。
审讯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线索似乎在这里断了,只留下一个神秘的“先生”和其针对黎烬的、目的不明的企图。
厉战野直起身,眼神冰冷地扫过那名陷入绝望的入侵者。“处理掉。”他对林峰吩咐道,语气淡漠得像是在处理一件垃圾。
他转身,看向黎烬,看到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带着她向外走去。
“别想了,”他低声道,“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揪出来是迟早的事。”
黎烬靠在他身边,能感受到他身体里蕴含的、因被触逆鳞而沸腾的怒意。她轻轻“嗯”了一声,心底却并未放松。
一个在境外、财力雄厚、并且针对她“烬”的身份而来的“先生”……
她隐隐觉得,这件事,或许与她那段不愿回首的格斗场过去,有着更深的联系。
回到重新安排好的卧室,厉战野将她安置在床边坐下,自己则蹲下身,与她平视。
“害怕吗?”他再次问出这个问题,但这一次,含义更深。
黎烬看着他深邃眼眸中自己的倒影,摇了摇头,伸手主动握住了他温热的大手。
“有你在我前面挡着,我怕什么。”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种全然的信任,以及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我只是觉得,这次的事情,可能比我们想的更复杂。”
厉战野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指,用力收紧。
“不管多复杂,”他斩钉截铁,目光如磐石般坚定,“我都会解决。你只需要记住,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他的承诺,一如既往的霸道,却也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然而,在黎烬心底深处,一个念头悄然生根——她不能,也不愿,永远只被他护在身后。
那个神秘的“先生”,像一根刺,扎进了她新生的生活里。她必须亲自弄清楚,这究竟是她过去的阴影,还是冲着她现在身份而来的新的风暴。
裂痕已经出现,在看似坚固的保护壳上,而她,决定要亲自去探寻裂痕背后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