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仪屏幕上的电量条闪了两下，彻底变黑。陈玄拔下最后一块电池，放进仪器包夹层。西北屋顶的低温点已经消失十分钟，但没人敢放松。
他抬手打出一道青光，三颗连星在夜空中炸开，颜色很淡，只有约定过的人才能看懂。
风从枯松林那边吹过来，带着一股铁锈味。云昭站在他左侧，手指搭在霜魄剑柄上，没有说话。她刚才用寒气封住了东南方向的空气流动，确认那里的蛊虫已经被驱散。
高台边缘传来脚步声。公输衍背着机关箱跳下来，箱子撞在石板上发出闷响。他蹲在地上打开锁扣，取出一堆铜片和齿轮。“你说的热差轨迹我看了，能做记录装置。”
孙思邈拄着药锄走来，另一只手提着三个玉瓶。他在阵眼石台前站定，把瓶子放在地上。“温衡散配好了，逆息膏也做了两批。第一批加了山参，第二批去掉了，怕有人过敏。”
陈玄点头。他从腰间取下符笔，在地面画出村落地形图。线条亮起微光，标出西北粮仓、东南老井、正南祠堂的位置。
“敌人用降温隐身，靠的是制造局部冷区。只要空气开始下沉，就说明有问题。”他说，“我们不能一直靠仪器盯着，得让系统自己报警。”
公输衍拿起一块铜铃，放在掌心摇了摇。声音很轻，像风吹过屋檐。“我在铃内部加了偏心轮，只要风向突变，齿轮就会带动铃舌自动敲击。每刻钟记录一次节奏，异常就变调。”
“装在屋顶？”云昭问。
“对。瓦缝里嵌进去，不显眼。纯机械，不用供能。”公输衍指了指图纸上的三点，“这三个位置正好形成三角，哪边出问题都能定位。”
孙思邈捡起一个空瓶：“我这温衡散能让人体表温度稳定，避免被误判成目标。逆息膏涂在脸上和手上，可以模拟死物辐射，适合夜间巡逻的人用。”
陈玄在图纸上补了几道线，连接三处节点。“等会把灵丝警戒网也接进来。一旦某区域风速变化+温度异常+触碰警报同时触发，就是高危信号。”
云昭看着图：“我可以把寒镜结界移到阵心上方，和这些装置共振。它本身不耗灵力，只反射微小温差，放大十倍。”
“好。”陈玄收起符笔，“现在分头行动。公输衍负责风铃系统，孙前辈管药剂分发，云昭布设寒镜，我来整合信号。”
四人散开。
公输衍爬上粮仓屋顶，工具包甩在脚边。他拆开一片瓦，把铜铃塞进缝隙，再用细铜丝固定。齿轮组咔哒转动，开始记录风向。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罗盘，指针微微晃动。“西北方风压偏低，可能又要变天。”
孙思邈走进医庐，桌上摆着三十个瓷碗。他打开玉瓶，依次倒入粉末，搅拌均匀。第一批药剂颜色偏黄，第二批更接近灰白。他叫来两个弟子，每人发五碗。“送到各岗哨，每人一勺，兑水喝。喝完等一刻钟再换班。”
云昭站在高台中央，双手结印。一层透明冰膜缓缓升起，悬在离地三丈处。她指尖划过虚空，留下七道银痕。冰膜表面泛起波纹，映出整个村落的轮廓。任何温度变化都会在这里显现为光斑。
陈玄回到仪器台前，把存储晶片插入读取器。屏幕上跳出两条曲线——这是之前两次隐身者的热力轨迹。他对照风速数据，发现每次冷区出现前，都有短暂的气流停滞。
“不是自然现象。”他低声说，“是人为控制空气流动。”
他调出电路图，修改了几处参数。新的监测程序生成，命名为“热流预判v2”。只要输入实时风速和温度，就能预测未来三分钟内的异常区域。
第一组数据传入时，系统立刻标红西北角。
陈玄抬头。那边屋顶静悄悄的，只有公输衍还在调试最后一组风铃。
他按下通讯符牌：“公输衍，别碰左边第三片瓦。”
“怎么了？”对方声音从符牌里传出。
“下面有残留魔气，可能是陷阱。绕过去装右边。”
“收到。”
几分钟后，所有风铃安装完毕。陈玄启动程序，三处节点的数据开始同步。屏幕上，村落地图被分成十二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独立的温度、风速、接触状态标记。
云昭走回来：“寒镜已激活，灵敏度调到最高。”
孙思邈也到了：“药剂发完了，所有人都用了。”
陈玄把最后一段代码写完，按下确认键。整套系统进入待机状态，每隔半刻钟自检一次。
他转向留守的弟子们：“现在开始轮值。每两个时辰换班，三人一组。一组盯监控，一组巡逻，一组待命。巡逻的人必须涂逆息膏，带驱蛊粉。发现异常先鸣钟，不要单独追击。”
有人举手：“为什么不直接杀过去？躲躲藏藏太被动。”
陈玄没回答。他端起桌上一杯冷水，又从炉子上倒了半杯热水，混合在一起。
水面升起一缕白气，慢慢飘向东北角。
“看到没有？”他说，“热气总是往一个方向走。魔气也是流体，它移动有规律。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冲进雾里乱砍，而是站在上风口，等它自己露出路线。”
那人沉默几秒，点头。
其他人陆续行动起来。有人搬动设备，有人检查药瓶，有人擦拭武器。
陈玄最后看了一遍系统界面。所有指标正常。西北角的风速恢复平稳，没有新的低温点出现。
他把符笔插回腰间，拿起检测仪。虽然没电了，但他还是习惯性握着。
云昭站到他身边，剑未出鞘，但剑柄上的寒气已经与寒镜结界相连。
公输衍蹲在粮仓顶，手里拿着扳手，检查最后一组齿轮是否咬合到位。
孙思邈离开前说了句：“明日辰时，我会再送一批药。”
夜更深了。
村落边缘的铜铃随风轻响，声音断断续续，像是某种密码。
陈玄盯着西北夜空。
那里有一片云正在缓慢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