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桑露又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
“对了,大姐。后来,村里好几个婶子,路过咱们家门口,还特地跟我说了几句好话呢。”
“她们说,以前是她们眼瞎,错怪咱们了。”
“还说,老宅那边的人,心太黑,太不是东西了。”
“还说……还说让咱们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就去找她们帮忙……”
她说着,脸上带着一丝感动和欣喜。
然而,听到这里,桑晚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不加掩饰的嘲讽。
“同情?”
“可怜?”
她“嗤”的一声,冷笑出来。
她将手里刚摘好的一把菜,重重地,摔在手边的盆里。
“她们早干嘛去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子,扎在几个姐妹的心上。
“当初老宅那群畜生,指着咱们的鼻子骂,逼着要把娘活埋的时候,她们有一个人,站出来,替咱们说过一句公道话吗?!”
“没有!”
“她们只会像一群没骨头的苍蝇一样,躲在旁边,看看热闹,说说风凉话。”
在书里。
他们更是眼睁睁地,看着原身娘几个,一个一个地,被桑家老宅那群畜生磋磨,再一个一个卖掉,连个屁都没放。
任由她们母女五个被嚯嚯死。
桑晚看着妹妹们单纯不解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都给我记住了!”
“这世上,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几乎没有。”
“能靠得住的,永远,只有我们自己。”
“别人的同情,一文不值!”
姐妹几个听到桑晚这话,顿时想起七天前无比绝望的场景。
现在想起来,还历历在目,那种生死间,拼命挣扎求饶也无用的地步,也确实没有一人出来给她们说过一句话。
现在又何必因为别人的几句口头上的言语,便觉得他们是多可靠之人呢。
“大姐说的是,我记下了。”
桑露第一个表态,她再也不要经历那种哭天无路,求地无门的绝望。
桑夏又想起桑大海给她的那一巴掌,眼里闪过恨色,“大姐,小夏绝不会忘记的。”
“大姐,小满也记住了。”
桑晚揉揉小丫头的脑袋,“好了,你们仨,不要都一副严肃的小大人模样。”
“跟村里人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不用想太多。村里也有真心实意帮助我们的人,有些事有些人不能一概而论,善意善心也要对人对事的,我只是提醒你们注意罢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们做好自己就好。”
“嗯。”三姐妹异口同声。
晚饭在几人的联手下,很快就好了,想到家里新进的各种吃食和日常用品,母女五个吃得格外香甜。
饭后,桑晚没有让大家立刻休息,等桑露收拾好,郑重其事地,把所有人都召集到了炕上。
“小夏。”
“来了,大姐。”
桑夏立刻从炕角,拿出了她宝贝的,用来记账的作业本和铅笔头。
桑晚将今天所有的收入——卖山货挣的三百二十块五毛,加上从何翠花那儿赔来的二十五块钱,全都哗啦啦地倒在了炕中间。
崭新的大团结,半旧的炼钢工人,还有一堆零零散散的毛票和钢镚儿。
这么多钱,看得桑露和冯玉兰,眼睛都直了。
“来,小管家,”桑晚指着那堆钱,“给咱妈和姐姐妹妹的面,把今天的账,重新算一遍。”
“好嘞。”
桑夏的小脸,因为兴奋和郑重,涨得通红。
她像个真正的小管家,清了清嗓子,对着账本,开始大声地念叨:
“今天,卖山货,总共收入,三百二十块,零五毛,其中二十块钱,是钱掌柜给的定金。”
“大姐从大伯娘那里,拿到赔偿,二十块。”
“总收入是……三百四十块五毛。”
“支出:给妈抓药,花了三十块。咱们下馆子,花了一块四。买米面粮油布料糖果等等,花了五十六块五。买……买鸡,花了六块。”
她用小小的铅笔头,在纸上费劲地列着竖式,算盘珠子在脑子里拨得噼里啪啦响。
最后,她抬起头,用一种近乎颤抖的,充满了激动和不敢置信的声音,对着全家人,郑重地,宣布了最终结果:
“大姐,妈,二姐,小满。”
“咱们家……咱们家现在,加上上一次大姐卖山货剩下的的钱,我们还剩下……”
“……两百七十六块六毛钱,快要有三百块啦。”
“快有三百的钱?!”桑露捂着嘴,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发财了,大姐,咱们发财了。”
桑夏和小满,直接就兴奋地在炕上打起了滚。
冯玉兰看着那堆对她来说,堪称天文数字的巨款,激动得热泪盈眶。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桑晚看着母亲和妹妹们,一副晕乎乎开心不已的样子,笑了。
她知道,这些钱,其实并不多,但是对她们来说,不仅仅是钱。
是底气。
更是希望。
是能让她们,挺直腰杆做人的定心丸。
她将那堆钱,分成了三份。
她先拿出一百块,整整十张大团结,仔细地叠好,放进了自己贴身的口袋里。
“这一百块,由我贴身保管。”
“用于咱们家日常的开销,和我下一步做生意的本钱。”
然后,她又数出一百块,递到了三妹桑夏的面前。
“这一百块,由你这个小管家,负责保管。”
她看着桑夏亮晶晶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叮嘱道:“找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藏好了。这是咱们家的救命钱,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准动!”
桑夏重重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沓钱。
最后,桑晚将剩下的七十六块六毛钱,全都用手绢包好,放到母亲冯玉兰的手里。
冯玉兰愣住了:“晚儿,这……这使不得……”
“妈,这些钱你拿着,”桑晚握住她的手,“你收好。”
“你想买点什么吃的,或者想给妹妹们扯块新布料,添件新衣服,看见什么想要的东西,就买下来,这些都由你做主。”
这个举动,让冯玉兰沉寂了十几年的心,重新,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紧紧握住手中的钱,这让她感觉,自己是自由的,是可以拥有自己想法的,久违的作为母亲能做主的感觉。
“另外,咱们也都别光顾着高兴。”
桑晚拍了拍手,将她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等咱们,攒够了更多的钱。”
“等下个月,跟老宅那边,把家彻彻底底地分干净,妈再和桑大海离婚后,”
她看着她们,用一种满是憧憬的语气,说道,“咱们第一件事,就是把这间破屋子,里里外外,全都给它翻修一遍。”
“把院墙,砌得高高的厚厚的。”
“大门,换成最结实的,带大门栓的大铁门。”
“到时候,谁也别想,随随便便地,闯进来,欺负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