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福海的突然到访,让黑石峪原本平静的氛围骤然紧张起来。赵大山和林枫都清楚,这位公社副书记绝不仅仅是来“视察工作”那么简单。一行人先是在村里转了一圈,孙福海对黑石峪的贫困落后评头论足一番,言语间带着居高临下的优越感。随后,他提出要“重点看看药材队的发展情况”。赵大山和林枫只能陪同前往后山的药材试验田和炮制工棚。工棚里,晾晒的药材散发出浓郁的清香,分类整齐,品相上乘。孙福海背着手,踱着步,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眼神闪烁不定。“嗯,搞得不错嘛。”孙福海拖长了音调,拿起一片炮制好的丹参,对着光看了看,“这药材,送到省里,能卖多少钱一斤啊?”林枫心中冷笑,知道重点来了。他面色平静地回答:“孙书记,价格是省公司根据品质统一定的,具体数字由生产队会计统一管理,我个人不太清楚明细。”他把问题轻巧地推给了集体账目,避开了个人直接谈钱的敏感点。孙福海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年轻人,觉悟很高嘛,懂得依靠集体。不过,这和省里的大公司打交道,里面门道不少吧?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比如运输啊,结算啊?公社可以出面协调嘛,毕竟这也是咱们公社的集体经济项目。”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是在试探林枫是否私下有猫腻,并暗示公社要介入管理。赵大山在一旁接过话头,语气不卑不亢:“谢谢孙书记关心!目前合作很顺利,省公司那边很规范,运输、结算都是按合同走,没遇到啥大问题。我们一定在公社的领导下,把这项副业搞好,为集体增收。”孙福海碰了个软钉子,脸色稍沉,又把目光转向试验田:“这人工种植,投入不小吧?种子、肥料,钱从哪儿出啊?”“启动资金是从药材队前期的盈利里支出的,属于集体资金循环利用。”林枫回答得滴水不漏,“目前只是小规模试验,成功了再考虑扩大。”孙福海转了一圈,没找到什么明显的把柄,但显然不甘心空手而归。他停下脚步,面向赵大山和林枫,打着官腔:“黑石峪药材队的发展,公社是支持的。但是,我们要注意几个问题:第一,要坚决依靠集体,防止个人包办代替,偏离社会主义方向;第二,要严格遵守各项政策规定,特别是市场管理规定;第三,有了成绩要及时向公社汇报,不能搞独立王国。”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枫一眼:“林枫同志年轻有为,但要时刻牢记,是集体培养了你。以后有什么重大决策,比如扩大规模、引进新技术等,要先向公社报备,得到批准后才能实施。明白吗?”这番话,冠冕堂皇,却像一道道枷锁,试图将药材队牢牢控制在公社,或者说控制在他孙福海的手里。林枫和赵大山心中雪亮,但面上只能应承:“孙书记指示得对,我们一定牢记。”孙福海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鼓励话,带着人上车离开了。看着吉普车扬起的尘土,赵大山的脸色阴沉下来:“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他是盯上这块肥肉了!”林枫的眼神却异常冷静:“赵叔叔,意料之中的事。我们发展得快,必然会引起觊觎。孙福海不敢明抢,只能用这种手段来施加影响和控制。”“那怎么办?以后岂不是要处处受他掣肘?”“未必。”林枫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有张良计,我们有过墙梯。只要我们根基扎得稳,合同握得牢,效益摆在那里,他也不敢乱来。关键是,我们要更快地发展,把蛋糕做大,同时把我们的根基打得更牢,让他想动也动不了!”他看向那片充满生机的试验田,目光深远:“而且,我们的舞台,不应该只局限在黑石峪,甚至不应该只局限在省药材公司。”孙福海的这次“视察”,反而像一记警钟,让林枫更加清醒。他意识到,要想真正摆脱这些基层官僚的钳制,必须拥有更强大的实力和更广阔的平台。苏晚晴信中提到的南方市场,或许是他下一步需要重点考虑的方向。暗流已然涌动,交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