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门槛上,血迹已经干了,鞋底黏着地,一动就扯得伤口发麻。
我靠墙坐着,腿断的地方还在渗血,呼吸压得很低。残碑熔炉在丹田里缓缓转动,青火煨着经脉,一点一点把碎掉的骨头接回去。疼是疼,但还能撑。
酒囊又烫了,贴身那袋破厄丹也在震,像是有人在外面敲鼓。
我知道,他们来了。
门被推开时,我眼皮都没抬。脚步声很稳,不是一个人,前面那个气息沉,后面那个……太安静了。
刑堂长老走进来,紫袍佩玉,手里押着个戴镣铐的人,说是叛徒,要当场审问。
他身后跟着的,正是昨天那个送茶的杂役。
我眼角一跳。
原来不是报信,是调包。
这人根本没跑,换了身份,混进刑堂,借执法之名动手。
高啊。
可惜——你忘了我能在源炁里看人心跳。
那杂役表面低头顺从,可他指尖微微颤,呼吸比正常人慢三拍。这是毒脉“死潜者”的训练法,能藏气息,能骗过神识扫查。
但我有残碑熔炉。
它不看脸,只吞气机。
那人袖口滑出一线黑芒,快得几乎看不见。淬毒短刃,专破护体罡气,直插刑堂长老后心!
就是现在!
我左手猛地拍地,整个人以断腿为轴旋身而起,无锋重剑横扫而出!
铛!
火星炸开,毒刃被撞偏,钉进供桌,刃身瞬间结出一层霜。
碎冥刀意顺着剑胚爆发,寒气席卷半间屋子,连墙上符纸都冻裂了。
那杂役反应极快,抽手就退,可我已经到了他面前。
一脚踹在他胸口,他飞出去,砸翻供桌,香炉碎了一地。
“你……不是杂役。”我声音哑得像砂石磨铁,“毒脉的‘影蛰’,专练潜伏刺杀,三年前在北域毒窟灭过一队巡查使。”
他趴在地上,咳出一口黑血,抬头看我,忽然笑了:“陈无戈……你果然知道得太多。”
我不答,提剑逼近。
他右手一抖,想摸袖中暗器。
我更快。
碎冥刀劈下,一道寒光闪过,他整条右臂齐肩断开,黑血喷出的瞬间,就被残碑熔炉吸走大半。
青火在丹田里暴涨,毒血被迅速熬炼,杂质化作黑烟从我鼻孔溢出,一缕淡黄丹粉凝在掌心。
解毒散,成了。
他抱着断臂在地上打滚,嘶吼:“毒脉不会放过你们!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我蹲下,左手掐住他喉咙,把他按在地上。
“你说错了一点。”我盯着他眼睛,“不是他们放不放过我。”
“是我等不等得到下一个。”
他瞳孔一缩,突然咬破舌尖,想自爆经脉。
晚了。
我早用源炁封了他心脉,现在他连死都做不到。
门外冲进一群刑堂执事,兵器出鞘,却没人敢上前。
刑堂长老站在原地,脸色发白。他刚才差点死,全靠我拦下那一剑。
他看着我,眼神变了。
不再是之前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而是……忌惮。
“把他关进地牢。”我松开手,站起身,把解毒散扔给长老,“这是他毒刃里的余毒炼的,拿去验,能查到毒脉新配方。”
长老接过玉瓶,手指有点抖。
“你早就知道他会来?”
我冷笑:“我设的局,他不来,我才失望。”
满堂寂静。
这些人以为我是重伤垂死,等着被人宰。结果我反手就把卧底挖出来,还当着他们的面斩了手臂、炼了毒血。
谁还敢小看荒山来的野修?
我拄着无锋重剑,腿伤还在流血,但站得笔直。
“刑堂现在归谁管?”我问。
长老愣了一下:“……我。”
“那就听我的。”我环视四周,“所有人,脱外袍,亮手腕。从今天起,凡穿灰布袍的,每日早晚两次报到,由我亲自过源炁。”
有人想开口反对。
我直接把剑插在地上,碎冥刀意扩散,地面裂开一道缝,直逼那人脚边。
“有意见?”我问。
没人说话。
“好。”我拔起剑,“现在开始清查。漏一个,死一批。”
命令传下去,执事们迅速行动。有人偷偷看我,眼神复杂,有怕,也有服。
雷猛留下的控器阵节点还在西偏院地下,我用碎星步符号连通信号,确认他收到消息。他回了个“盾”字刻在石砖上,意思是:外围已封,没人能逃。
我转身看向地牢方向。
这人只是棋子,背后还有主谋。
但他既然敢来刑堂动手,说明毒脉内部已经乱了阵脚。他们怕破厄丹出世,更怕我真把丹剑之道补全。
那就别怪我下手狠。
我走到供桌前,捡起那把断刃。刀身刻着细密符文,是毒脉秘传的“蚀心咒”,能让人死前痛疯。
我把它丢进酒囊,混着碎剑渣一起存着。
这些东西,以后都能烧。
突然,胸口一烫。
破厄丹又震了一下。
我掏出丹药,七彩流转,表面平静,可那“门”字纹路又浮现了一瞬,比之前更清晰。
不对劲。
这丹不是普通的劫后产物。
它在回应什么。
我收起丹药,抬头看天。
日头已经偏西,阳光斜照进刑堂,照在地上的血迹上,泛出暗红。
我腿伤未愈,走路一瘸一拐,但每一步都踩得结实。
一个年轻执事递来绷带,我没接。
“我不需要同情。”我说。
他愣住。
“我要的是服从。”我盯着他,“去,把所有近期进出丹库的记录调出来,我要看每一个送药的杂役名字。”
他立刻转身跑出去。
刑堂长老走过来,低声说:“你这样查,会得罪很多人。”
“我本来就没想讨好人。”我握紧剑柄,“我来丹盟,不是为了合群。”
“是为了杀人。”
他闭嘴了。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以为我只是个暴脾气的野修,打了胜仗就开始嚣张。
但他不明白。
我从五岁起就知道——这个世界,只有拳头够硬,才能守住你想守的东西。
师父死的时候,没人帮他。
村民被毒蛇咬的时候,没人救他们。
所以我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为了立威。
是为了清场。
毒脉敢来,我就杀到他们没人敢动。
丹盟有鬼,我就一个个挖出来烧干净。
我走到地牢门口,守卫想拦。
我一掌拍开铁门,门栓断裂。
里面那人被锁在刑架上,断臂处已经止血,但脸色发青,毒性在蔓延。
他抬头看我,狞笑:“你以为你能问出什么?我什么都不会说。”
我走近,从怀里掏出那瓶解毒散,倒出一粒,塞进他嘴里。
他挣扎,但封了心脉,动不了。
药丸入腹,他脸色缓和了些。
“我知道你们怕什么。”我蹲下,盯着他眼睛,“你们怕破厄丹成,更怕我用它打开‘门’。”
他瞳孔一缩。
“你看,你反应了。”我拍拍他脸,“说明这丹,真是钥匙。”
他咬牙:“你不可能成功……丹盟内部……不止我一个……”
“我知道。”我站起身,“所以我才要清刑堂。”
“从今天起,这里归我管。”
“谁再敢动手,我不砍手臂。”
“我砍头。”
我转身走出地牢,铁门在我身后咣当关上。
外面天快黑了,风从院子吹过,带着血腥味。
一群执事列队站好,低头等我指示。
我扫视一圈,最后落在刑堂长老身上。
“今晚,所有人轮班守夜。”我说,“地牢加三道符锁,我亲自巡第一班。”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我直接打断:“你不服,可以现在挑战我。”
他闭嘴,点头。
我拄剑站在院中,风吹动兽皮袍,断腿疼得钻心,但我不坐。
我得让他们看见——这个人,哪怕废了一条腿,也照样站着。
而且,比谁都硬。
远处传来钟声,三响,是例行巡更。
我摸了摸腰间的酒囊。
它还在烫。
破厄丹,在动。
我低头,看见自己影子投在地上,拉得很长。
像一把出鞘的刀。
我抬起手,抹掉嘴角的血。
下一秒,我突然抬头。
东侧屋檐上,一片瓦松了。
轻轻滑下来,砸在台阶上,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