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脚下一滑,膝盖磕在石阶上。刚从山洞出来,身体还发虚,像被抽了筋。脑子里嗡嗡响,丹田里那股暖流还在乱窜,可我知道不能停。
师父走在前面,背影晃了一下。
风从西北吹来,带着灰味和铁锈气。我闻到了——不是普通的野兽味,是血腥混着焦毛的臭。
狼群。
上百头独角狼从山坳那边冲上来,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打头那几只獠牙外翻,脖子上的鬃毛都炸着。它们不是散着跑,是成阵型的,像有人指挥。
“师父!”我喊了一声。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又看向狼群,骂了句脏话,把木杖往地上一插,整个人跃了出去。
一拳砸在领头狼天灵盖上,骨头碎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那狼脑袋直接塌了半边,倒地时还在抽搐。
可后面三头扑得太快。
师父闪不开,右臂被咬住。利齿撕开皮肉,血喷出来,溅在他脸上。他闷哼一声,甩手把狼砸开,但伤口很深,能看到白骨。
狼群围了上去。
我冲过去,腿还在抖。源炁在丹田里滚,像烧开的水。残碑熔炉里的青火猛地跳了一下,自动开始煨炼那股劲。
我想起师父教的《崩山式》:“劲从地起,力贯脊椎,拳出如雷崩山岳。”
我扎下马步,双拳紧握。
源炁顺着经脉往上冲,灌进手臂。拳面泛起青光,不是灵光那种亮,是暗青色,像炉底烧透的炭。
第一拳打出。
左侧三头狼腾空飞起,脑袋像西瓜一样炸开。脑浆糊了一片岩壁,碎牙崩到我脸上,凉的。
余劲没散,震得地面裂了缝。
第二拳横扫。
右侧五头狼迎面撞上来,全被掀翻。源炁炸开,像浪一样推过去,八头狼当场爆成血雾,骨头渣子飞得到处都是。
空气中全是血腥味。
我没停,站到师父面前,背对着他。无锋重剑抓在手里,剑身嗡鸣,像是也醒了。
狼群退了半步。
它们不怕死,但怕这个劲。刚才那一拳不是普通古武,是熔炉里的源炁和拳经真劲混在一起打出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能这么强。
可体力撑不住了。
四肢发软,呼吸像刀割喉咙。刚才那一击几乎抽干了我,丹田空了一大半。
“走。”师父在我身后说,声音哑得厉害。
我转身看他,他右臂血流不止,脸色发白,靠木杖撑着才没倒。
不能再打第二波。
我蹲下,把他背上。他比我矮半个头,但沉得像块铁。荒山二十年,他的骨头里都是硬劲。
我咬牙往前冲。
木屋就在百米外,山路湿滑,脚下碎石乱滚。有几次差点摔下去,全靠左手死死扒住岩壁。
腰间的酒囊撞在石壁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那是装碎剑渣的那个。
就在这时,丹田里的熔炉突然动了。没等我下令,它自己吸了——
石缝里藏着一块锈铁,巴掌大,边缘卷曲,像是百年前留下的废剑片。一股微弱的剑意飘着,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
可熔炉感应到了。
青火一闪,那块锈铁“嗖”地钻进我体内,瞬间炼化,化作一丝精纯源炁补进经脉。
我脚步稳了些。
这玩意儿现在能自动吞废兵残刃?行,省事。
身后狼嚎又起。
不止一群,还有第二批。更远的地方传来低吼,像是金纹虎也来了。
不能停。
我加快脚步,汗水顺着眉骨往下流,混着血,辣眼睛。呼吸越来越重,肺像破风箱。
可我还背着师父。
他是我唯一亲人。五岁那年雪夜里捡到我,用兽血喂我活命,教我拳经,护我长大。现在他伤了,我必须把他带回去。
月光照在木屋屋顶上,茅草都被风吹歪了。
门没关,灶台还留着早上烤肉的灰。
我冲到门口,一脚踹开门,把他放在床上。
床是硬木板,垫了层兽皮。他躺下时哼了一声,右手松开木杖,手指抽了一下。
我扯下腰间另一个酒囊,倒出些灵液在他伤口上。
血冒出来,灵液泛起白泡,发出“嗤嗤”声。
他疼得牙关打颤,但没叫。
我盯着他手臂看。伤口太深,普通灵液压不住。得用丹粉,可九转逆脉丹的残渣已经没了,全被熔炉吸走。
怎么办?
我低头看自己手掌。指尖还在抖,拳劲没完全散。
刚才打那八头狼的时候,源炁是从熔炉直接灌进拳头的。如果能把古武劲留住,再配合外物……
我摸向第三个酒囊。
里面是上次猎杀独角狼时收的妖核,还没来得及处理。按理说这种低阶妖核炼不了丹,但熔炉不一样。
我把妖核捏碎,粉末洒在掌心。
丹田一震,熔炉启动。
青火翻腾,把妖核里的浊气滤掉,留下一点精纯能量,顺着经脉流到右手。
我抓住师父的手腕,把这点源炁送进他体内。
他身体猛地一震,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响。
伤口止血了,虽然没愈合,但不再往外喷。
成了。
我瘫坐在地,背靠着墙。
屋里安静下来。外面风还在刮,狼嚎渐远。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拳面有裂口,血混着汗往下滴。可我不觉得疼。
这一战,我不是靠师父保护了。
我是护着他回来的。
熔炉静静悬在丹田深处,青火稳定燃烧。它吞了残碑,炼了丹粉,打了狼,救了人。我现在明白了——这不是什么奇遇,是命。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只会打猎的荒山小子。
我是陈无戈。
我能扛。
我听见屋外树枝断了一根。
抬头看,月光斜照进来,落在床边。
师父闭着眼,呼吸微弱。
我慢慢站起来,走到门边,把无锋重剑插在地上。
剑柄沾了血,滑了一下,但我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