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黑暗像凝固的墨,吞噬了光与声,连呼吸都变得虚无。冰冷的死寂裹着意识沉坠,仿佛要永远困在这万古长夜中,直到一点温热的光从灵魂深处亮起——那是守护的执念,是不愿放开母亲的决心。
小安猛地睁眼,剧烈咳嗽着挣脱黑暗。他躺在一片温润的玉石上,石纹里流淌着液态星光,泛着柔和的银白光晕。抬头是倒悬的星海穹顶,细碎光点缓缓明灭,空气里飘着月桂混着冷泉的清冽气息,彻底隔绝了归墟的污秽与腥臭。
“安儿!你醒了!”小夭扑过来,泪痕未干的脸上满是狂喜,“我们被卷进旋涡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就在这儿,你昏迷一天了。”
小安撑着玉石坐起,浑身经脉传来撕裂般的痛,水行梭歪在洞窟角落,早已支离破碎。他摸出怀中的鳞片与神珠碎片,前者里的三色道种流转更稳,淡金心火亮了几分;后者的悲愿烙印在此地纯净气息中,竟变得清晰可感。
“这是聆海者的遗迹。”小安目光扫过洞壁上的星辰海浪图案,声音带着震动,“我们误打误撞,闯进了归墟深处的上古秘境。”
洞窟另一侧,一条玉石通道斜向上延伸,透着微光。两人相互搀扶着前行,通道壁上的图案愈发清晰:身形修长、额生星痕的聆海者,或驾驭星海之舟,或围聚宝珠祭祀,古朴纹路里藏着文明的辉煌。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一座半球形殿堂映入眼帘。穹顶百丈高,镶嵌的星点按玄奥轨迹运转,构成立体星图;中央是十丈宽的星辉池,液态星光泛着银蓝,蕴含着精纯到极致的本源之力;池上空悬浮着一枚桌面大的深蓝色鳞片,内部星云流转,散发出古老威严的气息;而池畔,竟盘坐着一道栩栩如生的身影。
那是位中年男子,身着星辰浪纹长袍,额生龙角般的凸起,双目紧闭,神色安详,肌肤莹润如活人,却无半分生命波动,也无死气,仿佛只是沉眠万古。他掌心托着一枚玉石令牌,刻着两个古朴字迹,小安以心源感知探去,字义自动映入识海:【归藏】。
小安屏住呼吸靠近,神珠碎片与道种鳞片突然剧烈震颤。神珠碎片里的悲愿烙印前所未有地活跃,透着孺慕与哀伤,仿佛见到了先祖;而悬浮的巨大鳞片也有了回应,内部星云加速旋转,投下一道银蓝光柱,将小安笼罩其中。
浩瀚的信息流如画卷展开,在他识海缓缓铺陈:
纪元之初,聆海者感水之浩瀚、星之永恒而生,司掌水元流转,调和星辰轨迹;文明鼎盛时,他们造星海之舟遨游诸界,引导散逸的水源星辉归乡;直到归墟深处的“太初之影”苏醒,“终焉之息”污染水源、扭曲星辰,聆海者为阻浩劫,在归墟边缘建归藏殿等前哨,展开万年血战。
最终,无数聆海者燃尽生命,以海心神珠布下净世大阵,几位最强祭祀以身化阵,将太初之影封印放逐,归藏殿沦为沉寂的孤岛,等待后继守护者的到来。
信息流散去,小安心中又沉又热。他终于懂了聆海者的悲壮,懂了归墟威胁的根源,也懂了自己身为海心,继承的是怎样一份跨越纪元的沉重责任。
“后来者,汝身具海心、星辰与守护执念,更有死中蕴生的道种,符合传承之契。”一道苍凉温和的意念在他心神响起,“愿承接遗泽,知晓抗终焉之法,唤醒殿灵,再续生机?”
小安松开母亲的手,上前一步,声音坚定:“晚辈小安,愿承此责,不负先贤,不负苍生!”
他沿着星光凝聚的光桥,走到归藏遗躯面前,掌心亮起心源、海心、星辰三色光芒,道种鳞片与神珠碎片自发散出微光。他缓缓抬手,指尖轻轻印在归藏遗躯眉心那点亮起的星光上。
“轰!”
归藏殿猛地震颤,穹顶星图加速流转,星辉池沸腾着升起光柱,涌入巨大鳞片。海量的星辰本源与水之法则真谛,如同决堤的星河,疯狂涌入小安的经脉与识海。
他“看”到了周天星斗净世大阵的完整阵图,懂了海心神珠的真正用途,知晓了抵御终焉之息的方法,更领悟了“星海同悲,万川归墟”的守护神通雏形。涌入的力量冲刷着他的经脉,修复着伤势,心源、海心、星辰之力开始向“三位一体”的循环演变。
“归藏殿是归墟封印的薄弱节点,太初之影的触须一直在侵蚀。”归藏遗躯的残灵意念传来,“道种的寂灭转化之理,可补全大阵、唤醒殿灵,但重启必惊动祂,速决速离!”
话音刚落,归藏遗躯眉心星光扩张,化作星云旋涡,将小安掌心的融合光晕吸了进去。一道光柱冲天而起,没入巨大鳞片,整座殿堂开始轰鸣,穹顶星图光芒万丈,玉石纹路逐一亮起——殿灵,醒了!
可就在此时,归藏殿外传来一股令灵魂冻结的恶意。归墟深处,那双冰冷漠然的“眼睛”骤然睁开,太初之影的庞大意志如同黑色潮水,疯狂冲击着遗迹的星光屏障!殿堂剧烈震动,穹顶光点坠落,玉石地面裂开蛛网般的裂痕。
“不好!”小安脸色剧变,“娘,快准备离开!”
他取出道种鳞片与神珠碎片,敞开眉心星辰印记。那枚巨大鳞片瞬间缩至拳头大小,化作流光融入道种鳞片,神珠碎片也贴合其上,三者以玄奥方式融合,散发出稳定的空间波动。星辉池上方,一个银蓝传送旋涡急速形成,另一端隐约可见蔚蓝海水与天光。
传送旋涡边缘出现黑色裂痕,在太初之影的冲击下摇摇欲坠。小安一把抓住母亲的手,朝着旋涡冲去。身后,归藏殿不断崩塌,归藏遗躯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太初之影的无声咆哮响彻灵魂。
“前辈走好!此责,晚辈铭记!”小安回头望了一眼崩塌的殿堂,纵身跃入旋涡。
天旋地转的撕扯感传来,怀中融合后的鳞片亮起银蓝光晕,护住两人周身。意识模糊间,小安仿佛听到一声来自星海的轻鸣,带着欣慰与祝福。
下一瞬,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光明刺破黑暗。两人坠入蔚蓝海水,身后的传送旋涡悄然闭合,归藏殿的踪影彻底消失,只留下怀中鳞片里,那枚蕴含着星海、寂灭与守护之力的核心,静静发烫。
小安扶着母亲浮出水面,望着无垠海面,眼中满是坚定。归墟的秘密被揭开,太初之影的威胁近在眼前,而他,已接过了先贤的火炬,带着新的力量与责任,准备直面这场跨越纪元的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