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个造假的高手。”
李策手指夹起那张纸条,在半空晃了晃,
“字迹得模仿得一模一样,哪怕是亲爹来了都认不出来那种。”
毛骧一愣,身形显露出一半:
“陛下是要?”
“这信上写的不好。”
李策咂咂嘴,一脸嫌弃:
“什么叫‘此时不攻,更待何时’?太含蓄!太文雅!燕王那老东西没多少文化,看不懂这种弯弯绕。”
他伸手指了指那纸条上的两行字。
“给朕改了。”
“就写:京城瘟疫横行,死尸遍地,城防已空。速来收尸,大门敞开迎王师。记住,语气要急切,要那种看到金元宝掉地上怕被别人捡走的贪婪。”
毛骧猛地抬头。
脑袋瓜子嗡嗡作响。
这招……太损了。
原本安王是想让燕军来攻城,双方还得打一场硬仗。
现在改成“来收尸”。
那燕王还能坐得住?
绝对是全军出击,轻装简行,甚至连攻城器械都不会带,只带麻袋来装钱。
等到几十万燕军兴冲冲地跑到京城楼下,一看城头上站满了全副武装、憋了一肚子火的玄甲军……
那画面,光是想想都觉得残忍。
“愣着干什么?”
李策抓起一颗葡萄扔过去,
“去啊!一定要赶在今晚之前,把信塞回那个信使的怀里,扔到燕军必经之路上。做戏做全套,明白吗?”
“末将……遵旨!”
毛骧抱拳,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以后得罪谁,千万别得罪陛下。
这一刀下去,不见血,但能要把人骨髓都给吸干。
看着毛骧消失,李策转过头,视线落在一旁还处于震惊中的南宫月身上。
“行了,别发呆了。”
李策指了指地上那卷“杀人方”,
“这玩意儿能不能改改?”
南宫月回过神,胸口还在剧烈起伏。
她蹲下身,抓起那卷绢布。
“能。”
提到毒术,她脸上的惊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自信。
“安王这个老……老贼!”
南宫月咬着牙骂了一句,
“他用红信石是为了强行透支心脉,那是杀鸡取卵。但如果把红信石换成‘龙胆草’,去掉其中的燥气……”
她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语速极快。
“龙胆草护心,曼陀罗镇痛,再加上其他的补药。”
“这就不再是毒药,而是一剂虎狼之猛的‘激潜汤’!”
“只要喝下去,不仅能解了百姓体内的血蛊之毒,还能在短时间内激发人体潜能,让人力气倍增,精神亢奋!”
旁边的李存孝听得直挠头:
“那副作用呢?俺不信这世上有光占便宜不吃亏的好事。”
“有。”
南宫月停下脚步,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药效太猛,普通人身体扛不住。必须要有一味极寒极阴的药引子来中和燥性,否则还没等毒解了,人先烧成傻子了。”
“什么药引?”
李策问。
南宫月抬头,直勾勾地盯着李策,贝齿咬住下唇。
“我的血。”
大殿瞬间安静。
李存孝眼珠子瞪得像铜铃:
“啥玩意儿?你的血?”
“五毒教圣女,自幼以五毒为食,血液至阴至寒,是天下万毒的克星,也是最好的药引。”
南宫月把袖子撸起来,露出那截白生生的手臂。
“不需要太多,一口大锅里滴上一滴,就足够中和一整锅药汤的燥性。”
“只是……”
她话还没说完,只觉眼前一花。
一阵风刮过。
下一秒,整个人直接腾空而起。
李策不知什么时候冲了下来,一条手臂揽住她纤细的腰肢,直接把人带到了怀里。
距离近得鼻尖都要撞上。
南宫月甚至能闻到这狗皇帝身上那股淡淡的龙涎香,混杂着一种让人心慌的男子气息。
“你……你干什么!”
南宫月瞬间炸毛,拼命想往后缩。
“朕是在关心朕的‘功臣’。”
李策不仅没松手,反而凑得更近,热气直往她耳朵里钻,
“放血啊,听着就疼。”
“既然是为了朕的江山社稷,为了朕的子民流血,那朕绝不能亏待你。”
他另一只手不老实地在她腰侧捏了一把,虽然隔着衣料,南宫月还是浑身一颤,半边身子都酥了。
“今晚来朕寝宫。”
“朕亲自下厨……啊不,亲自给你检查伤口。”
“若是疼得厉害,朕哪怕不上朝,也要好好‘补偿’你一番,保证让你忘了疼,只记得……”
“闭嘴!”
南宫月羞愤欲死,猛地抬脚朝李策脚面踩去。
“谁稀罕你的补偿!”
“我那是为了救人!跟你这昏君没关系!”
李策侧身一闪,轻松躲过这没几分力气的一脚,哈哈大笑松开手。
“行,那就这么定了。”
“李存孝!”
“末将在!”
一直在旁边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李存孝立刻挺直腰板。
“带她去太医院。所有太医,全部听她调遣。要是哪个老顽固敢废话,直接大耳刮子抽他!”
“把龙胆草全给朕翻出来,若是宫里不够,就去抢……去征用各大药铺的。”
李策坐回龙椅,脸上的嬉皮笑脸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胆寒的冷峻。
“今晚子时之前,第一批解药必须熬出来。”
“记住,动静要小。”
“别惊动了咱们那位‘劳苦功高’的安王殿下。”
李存孝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陛下放心,俺这就去。保证连只耗子都不知道咱们在干啥。”
片刻后,殿内再次恢复安静。
只剩下李策一人。
他站起身,走到旁边的铜镜前。
镜子里的人,剑眉星目,杀气腾腾,哪怕站着不动,都有一股让人想跪下的威压。
“不行。”
李策对着镜子摇摇头。
“太凶了。”
“这副样子,怎么能骗过那只老狐狸?”
他抬起手,用力揉搓着自己的脸颊。
把眉毛往下耷拉,把双眼里的精光散去,让嘴角挂上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
肩膀塌下来,背微微佝偻。
片刻后。
镜子里那个不可一世的帝王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六神无主、惶恐不安、眼圈发黑、只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废物昏君。
“这才对嘛。”
李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想要把人坑死,首先得学会装孙子。
安王啊安王。
既然你想演这一出“救世主”的大戏,那朕就给你搭个最好的台子。
捧得越高,摔得越烂。
朕倒要看看,当你以为自己掌控一切,正准备登基称帝的时候,突然发现脚下全是万丈深渊……
你会是个什么表情?
想必,一定会很精彩。
……
次日清晨。
金銮殿。
气氛诡异得可怕。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站在最前排的那个胖子。
安王李渊。
他今天穿了一身崭新的蟒袍,腰板挺得笔直,那张胖脸上红光满面,哪还有昨天那种死了爹娘的悲戚样?
他背着手,鼻孔朝天。
“陛下驾到——”
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
李策从侧门走了出来。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还是那个杀神皇帝吗?
只见李策脚步虚浮,走两步晃三晃,还得靠身边的小太监扶着才能站稳。
那一对黑眼圈,比那被揍了的熊猫还重。
头发也有点乱,甚至连龙袍上的扣子都系歪了一颗。
“众卿……平身。”
李策的声音沙哑,透着一股子心力交瘁的疲惫。
“谢陛下!”
众人起身。
李策瘫坐在龙椅上,视线在人群中搜寻了一圈,最后死死定格在安王身上。
那一瞬间。
他的眼睛亮了。
就像是饿了三天的狗看见了肉骨头。
“皇叔!”
李策猛地从龙椅上弹起来,连滚带爬地冲下台阶。
直接一把抓住了安王的手。
“皇叔啊!你可算来了!”
李策这一嗓子,带着哭腔。
眼泪说来就来,瞬间就糊满了那张憔悴的脸。
“朕昨晚一宿没睡啊!就怕这解药熬不出来,就怕这满城百姓遭殃啊!”
“皇叔!怎么样了?”
“那药……成了吗?”
他死死抓着安王的袖子,指节发白,浑身发抖。
安王看着面前这个几乎要跪下的皇帝,心里的得意简直要炸开。
蠢货。
果然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遇到点事就慌成这样,这江山交给你,那是老天爷瞎了眼!
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反手拍了拍李策的手背,像是在安慰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陛下放心。”
“臣昨夜亲自督工,片刻不敢停歇。”
“托陛下洪福,那药……成了!”
“真的?!”
李策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他转身对着满朝文武大喊。
“听见了吗!听见了吗!”
“皇叔说药成了!”
“大夏有救了!京城有救了!”
他抓着安王的手,怎么都不肯松开。
甚至还拿着安王的袖子,擦了一把鼻涕。
安王的脸瞬间绿了。
但这会儿他也不能发作,只能强忍着恶心,挤出一丝微笑。
“陛下,既然药已成,臣请求立即开仓放药,救济灾民!”
“准!准!准!”
李策连说了三个准字。
“一切都听皇叔的!”
“皇叔就是这大夏的救苦救难活菩萨!”
“来人!”
李策大手一挥。
“传朕旨意!”
“开放九门,在城门口设立施药点!”
“凡是京城百姓,无论男女老少,每人一碗!”
“这第一碗药……”
李策顿了顿,一脸热切地看着安王。
“朕要亲自看着皇叔喂给百姓喝!”
“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是皇叔救了他们!”
安王心里“咯噔”一下,闪过一丝警惕。
这蠢货又要搞什么名堂?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无妨。
反正这“三日醉”头两天喝下去只有好处,只会让人精神百倍,感恩戴德。
这小皇帝想看,就让他看个够!
正好让他亲眼看看,自己的声望是如何一步步达到顶峰,是如何将他这个正统皇帝死死踩在脚下的!
想到这里,安王心中再无顾虑,朗声领命:
“为陛下分忧,为万民解难,臣,遵旨!”
说完嘴角的得意更加明显了。
喝吧。
都去喝吧。
只要这药汤一下肚,用不了三天,这京城,这龙椅,就全都是本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