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修洞府内,岁月沉积的尘埃在昏暗中悬浮。隔绝禁制的光幕微微流转,将外界荒原的罡风与可能的窥探尽数阻挡。洞府不大,仅容数人盘坐,但石壁光滑,残留着微弱的聚灵符文痕迹,虽大多失效,却依旧比外界浓郁些许。
洞府中央,林峰盘膝而坐,脸色依旧带着重伤后的苍白,但气息已不似之前那般风中残烛。枯荣金丹在丹田内缓缓旋转,表面的裂痕在《乙木真解》道则的持续温养与洞府地脉残气的滋养下,弥合了大半,只余几道细微的灰白纹路,如同瓷器修复后的金缮,昭示着曾经的创伤。经脉的灼痛减轻许多,灵力运转虽仍有滞涩,却已能支撑更复杂的术法。最大的桎梏,依旧是神识。如同蒙尘的明珠,探查范围与精细度不足全盛时四成,且极易疲惫。
他面前,摊开着几样东西:一堆散发着微弱灵光的下品灵石(黑石集所得)、几株品相普通的疗伤草药(紫背草、凝血根)、一个巴掌大小、布满铜绿的残破丹炉(洞府角落寻得)、以及最重要的——那卷记载着《乙木真解》的玉册,和一张材质奇特、描绘着复杂炼丹流程与奇异草木组合的暗黄色无名丹方(洞府石匣内发现)。
纳元袋置于身侧,袋口微开。袋内十亩空间,一边是依旧沉眠于灵茧中、气息微弱但已趋平稳的灰影;另一边,则是扎根于一小片灵土(取自碎石坡)的碧绿藤蔓——柳小倩的本体。藤蔓在纳元袋微弱灵气滋养下,生机正缓慢而坚定地复苏,枝叶间流淌着温润的碧光,甚至能隐约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带着感激与依赖的木灵意识波动。
“根基之伤,非寻常丹药可愈。”林峰的目光扫过那堆低劣资源,最终定格在无名丹方上。丹方记载的丹药无名,所需主药赫然是几味三品甚至四品的珍稀灵药(如“地心玉髓芝”、“三转还魂草”),辅药也非等闲。以他目前身家,连一味主药都凑不齐。
但《乙木真解》赋予他的,是洞察草木本源、点化枯荣造化的眼界!
“丹方药理,在于调和‘地脉玉髓’的厚重生机与‘三转魂草’的凝神定魄之力,辅以‘离火金精’催化…主药难寻,药理可循!”林峰眼中混沌青芒流转,枯荣道韵在识海中推演。
他首先拿起那几株紫背草和凝血根。这两种草药,在人界只是最普通的一品疗伤药,药性温和但微弱。
“点灵—枯,去芜存菁!”
指尖灰白死气缭绕,精准地点在草药根茎连接处。紫背草蕴含生机的紫色汁液被瞬间抽离,只留下纯粹的草木精粹;凝血根蕴含的土行浊气被枯寂之力剥离,仅余下精纯的凝血因子。
接着,他拿起几块下品灵石。戊土灵力混合枯荣道韵,将其粗暴碾碎!
“戊土为基,枯荣轮转——凝!”
碾碎的灵石粉末在枯荣之力的糅合下,并未化作粉尘,而是凝结成几滴粘稠、散发着驳杂但厚重土行之气的暗黄色“石髓”!这便是他模拟“地心玉髓芝”厚重生机的替代品——伪·地脉石髓!
最后,他看向那几块蕴含微弱火煞之气的赤铁矿渣(炼制毒丹剩余)。这一次,他并未将其磨粉,而是并指如刀,枯荣道韵融入指尖,在矿渣表面飞快刻画起繁复的微型阵纹!
“离火金精?以火煞为焰,以金气为精,阵纹锁元——凝!”
刻画完毕的矿渣被投入残破丹炉。林峰双手虚按炉壁,枯荣金丹之力艰难输出,引动洞府内稀薄的灵气注入阵纹!炉内并无火焰升腾,但刻画了阵纹的矿渣却自行散发出灼热高温,并在阵纹约束下,形成一股凝练、躁动却不散逸的“伪·离火金精”之力!
主药替代,准备就绪!
林峰深吸一口气,神色凝重。没有三转还魂草,无法模拟其凝神定魄之力,这将是丹药最大的缺陷。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将自身神识之力,混合着对柳小倩本体复苏时散逸出的、那缕精纯木灵生机(微弱但层次极高)的气息,小心引导出来,作为“药引”。
“丹炉为形,草木为阵,枯荣为火…起!”
他并未点燃炉火,而是以枯荣道域笼罩残破丹炉!道域之内,左侧灰白死气化作无形的煅烧之力,淬炼杂质;右侧翠绿生机化作柔和的蕴养之力,调和药性。被提纯的紫背草精粹、凝血因子、伪地脉石髓、以及那缕混合了神识与木灵生机的药引,被枯荣道韵包裹着,投入丹炉,在“伪离火金精”的催化下,于道域形成的“无形丹炉”中缓缓融合!
这已非传统炼丹,而是以枯荣道域为炉,草木阵理为法,点灵奥义为引的丹阵!
过程缓慢而艰难。林峰额头渗出细密汗珠,神识高度集中,枯荣道韵的每一丝流转都需精准控制。金丹表面的细微裂痕隐隐作痛,提醒着他不可过度。
数个时辰后。
丹炉内(实为道域中心),所有药力精华在枯荣之力的反复淬炼与调和下,终于融合为一。没有丹香四溢,只有一股深沉内敛、混合着土行厚重与草木生机的气息弥漫开来。
林峰手指轻引。
嗡!
三颗龙眼大小、通体呈暗青与淡金交织、表面布满细密枯荣纹理的丹药,从道域中飞出,落入掌心。丹药触手温润,内部灵力流转沉稳,却并无四品丹药的灵光宝气,仅介于三品巅峰与四品之间,且蕴含着一丝难以祛除的枯寂之意。
枯荣蕴脉丹(伪)——以低劣材料,借《乙木真解》奥义,强行模拟四品疗伤圣药“玉髓还魂丹”部分药效的替代品!药效霸道,蕴含枯荣之力,非根基深厚者不可轻服,且有微弱丹毒残留。
“聊胜于无。”林峰毫不犹豫地吞下一颗。丹药入腹,并未化开,而是如同一颗沉重的石核沉入丹田。枯荣金丹猛地一颤,主动释放出枯荣道韵将其包裹、炼化!
轰!
一股磅礴却驳杂的洪流在体内炸开!厚重的土行生机强行冲刷着经脉的焦痕,枯寂之力则如同刮骨钢刀,将残留的丹毒与细微的经脉淤堵强行剥离、湮灭!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林峰闷哼一声,体表渗出细密的黑色污血与灰败死气,那是被强行拔除的杂质与丹毒!
过程痛苦不堪,但效果显着。当药力洪流被枯荣金丹艰难吸收殆尽,林峰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腥臭的浊气。金丹表面的裂痕又弥合了一丝,那几道灰白纹路淡去不少;经脉的滞涩感明显减轻,灵力运转速度提升了近一成;最可喜的是,萎靡的神识如同被甘霖洗涤,清明了许多,虽未恢复,但疲惫感大减。
“有效!”林峰精神一振。他看向剩余两颗丹药,小心收起。此丹霸道,不可连续服用,需间隔时日,让身体适应。
伤势缓解,神识稍复,林峰终于有余力做更重要的事——为“百草山庄”奠基!
他取出纳元袋,神识探入。灰影依旧沉眠,但灵茧更加凝实。柳小倩的本体藤蔓则生机勃勃,碧光流转间,竟隐隐在灵土上方凝聚出一团极其淡薄、几乎透明的绿色雾气虚影!虚影轮廓模糊,依稀能辨出柳小倩曾经的眉眼,带着初生灵智般的懵懂与对林峰的亲近依赖。
“柳道友?”林峰尝试以神识沟通。
那雾气虚影微微波动,传递回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喜悦和孺慕之情,但无法形成具体意念。
“看来恢复尚需时日。”林峰心中稍定。他将注意力转向纳元袋空间本身。
十亩空间,灰蒙蒙一片,唯有柳小倩本体扎根处有微弱灵光。此地是绝佳的灵植空间,十倍时间流速更是逆天,但灵气稀薄,仅能维持低阶灵植。
“是时候改造一番了。”林峰眼中闪过精光。他取出最后十几块下品灵石,以及洞府内寻得的几块蕴含微弱灵气的废弃玉髓。双手掐诀,枯荣金丹之力混合《乙木真解》中关于“微缩灵脉构筑”与“草木化阵锁灵”的玄奥,在纳元袋空间内凌空虚划!
“戊土为基,灵石为引,草木为锁——小聚灵阵,起!”
嗡!
灵石与玉髓被精准地打入空间特定节点,瞬间粉碎!精纯的灵气被枯荣道韵强行拘束,化作一道道纤细的灵气脉络,在空间底部交织成一个简陋却有效的微型聚灵网络。紧接着,林峰将从洞府外收集的几十枚最普通的铁线草、苔藓孢子撒入空间。
“点灵—荣,速生!”
“点灵—枯,固元!”
枯荣点灵指连连点出!铁线草与苔藓在枯荣之力的催化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灵气脉络节点上疯狂生长!但它们并未蔓延,而是在生长的同时被枯寂之力强行固化了形态,叶片变得坚硬如铁,苔藓凝结如石,表面浮现出天然的聚灵纹路。转瞬间,一片由“活体”铁线草与石苔构成的、覆盖小半亩地的简陋“锁灵固元阵”便已成型!
阵法成型的刹那,空间内稀薄的灵气仿佛找到了归宿,被缓缓汇聚、锁住,不再轻易逸散。虽然依旧稀薄,但比之前浓郁了数倍,且有了持续增长的根基!
百草山庄第一块“基石”——“铁苔锁灵圃”,于此奠基!
林峰看着纳元袋内这方小小的、焕发生机的空间,看着其中沉眠的灰影、生机勃勃的灵藤虚影、以及刚刚成型的灵圃,一股久违的掌控感油然而生。碎石坡的根基被毁,但真正的基业,已在掌中乾坤初具雏形!
他小心地将几粒得自百草遗迹外围的低阶灵药种子(聚元草、清心花)撒入新成的“铁苔锁灵圃”中。在十倍时间流速与微弱聚灵阵的作用下,种子迅速破土,抽出嫩芽。
就在此时!
“嗡……”
洞府入口的隔绝禁制光幕,毫无征兆地剧烈波动了一下!一股极其隐晦、带着探查意味的陌生神识,如同滑腻的毒蛇,在光幕外一扫而过!虽然被禁制阻挡,但那股神识中蕴含的阴冷与贪婪,让林峰瞬间汗毛倒竖!
“青木宗?还是焚天谷?”林峰眼神骤冷,周身气息瞬间收敛到极致,枯荣道域内敛,如同真正的顽石。
洞府外,风声呜咽,仿佛刚才的波动只是错觉。
但林峰知道,短暂的宁静,结束了。暗处的眼睛,已经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