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的京观，像一根淬毒的钢针，扎进了日本大和民族的脊梁骨里。
但剧毒，有时也能催生出更疯狂的绝望。
尊王攘夷的火焰，在表面上被扑灭了，却在更隐秘的地下，燃烧得更加旺盛。
尤其是在京都，那个名义上日本最高权威，天皇，所居住的地方。
一群失去了主家的浪人，对幕府彻底失望的下级武士，以及一些思想激进的公卿贵族子弟，开始秘密集结。
他们的口号，不再是空泛的驱逐蛮夷，而变得更加具体，更加极端。
“天诛国贼，血洗横滨！”
“刺杀明夷特使，焚毁明夷商馆！”
“引爆鹿儿岛京观，告慰萨摩英灵！”
他们制定了一个计划，企图在同一天，在江户、横滨、长崎三地，同时发动恐怖袭击，用鲜血和火焰，向大明示威，并唤醒麻木的国人。
他们以为自己的行动神不知鬼不觉。
然而，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无处不在的锦衣卫驻日情报网之中。
江户，大明租界区，一间不起眼的茶馆内。
雷鹰，正亲自审阅着从日本各地汇总来的情报。
他来日本，是奉了朱由检的密令，来建立一个更高效，更深入的情报体系。
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张关系图。
图的中心，是一个名字，鹰司兼平，一个在京都公卿中颇有声望的年轻贵族。
从他身上，延伸出数十条线，连接着一个个浪人头目、武士组织的名字。
“大人，计划的详细内容，已经查清。”一名锦衣卫千户，躬身汇报道，“他们准备在三天后的天长节动手，我们已经锁定了他们在三地的所有核心据点和人员名单。”
雷鹰点了点头，眼神冰冷。
“够了。”
他拿起笔，在那张关系图上，画了一个巨大的红圈，将所有名字都圈了进去。
“名单，发回京师，等待陛下指令。”
紫禁城，御书房。
朱由检看着由雷鹰发回的电报。
【演算推断：目标群体出现有组织、有预谋的暴力反抗行为。威胁等级：中低。】
【行为逻辑：在绝对武力压制下，产生的非理性应激反应。其本质，是对旧有荣誉、尊严等低效价值观的维护。】
【解决方案推演。】
【方案一：联合德川幕府进行镇压。优点：符合外交逻辑，成本较低。缺点：效率低下，无法根除同类思想，易留后患。】
【方案二：执行单方面精确清除与扩大化震慑。优点：效率高，效果彻底。缺点：外交成本略高，但可忽略不计。】
【演算推荐：方案二。】
【执行。】
朱由检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拿起朱砂笔，在一份空白的圣旨上，只写了几个字，“尊王攘夷者，上京观。”
“将此令，原文发给雷鹰。”
“同时，送给德川家光。”
雷鹰在江户的秘密据点，收到了来自京师的回复。
电报员手中的译码盘转动，铜针“滴滴答答”地敲击，最终将那八个字清晰地呈现。
雷鹰拿着翻译出的字条，“传我命令。”
“驻日锦衣卫、海军陆战队情报特遣队，全体出动。”
“目标：名单上的所有人。”
“执行时间：今夜。”
“行动准则。”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他麾下那些同样冷酷的部下。“片甲不留。”
是夜，月黑风高。
一场无声的，血腥的清洗，在日本三地，同时展开。
京都，鹰司兼平的府邸。
这位年轻的公卿，还在和几名浪人头目，对着地图，兴奋地商讨着三日后的行动细节。
“到时候，我会在宫中策应，只要你们的火药一响，我就鼓动天皇陛下下诏，斥责幕府……”
他的话音未落。
“噗！噗！噗！”
几声轻微的，如同布帛撕裂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那是锦衣卫特制的精钢弩箭，由强弓射出，箭杆缠绕生丝，以减声息。
房间内的几名浪人头目，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被从窗户射入的弩箭，精准地射穿了喉咙或太阳穴，当场毙命。
鹰司兼平惊恐地回头，看到的，是几个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走出的黑衣人。
为首的黑衣人，手中拿着一张画像，和他比对了一下。
“目标确认。”
黑衣人一挥手，另外两人上前，用浸了烈性迷药的布，捂住了鹰司兼平的口鼻，他只挣扎了几下，便瘫软了下去。
“带走。”
整个过程，不到半分钟，没有惊动府邸里的任何一个家仆。
同样的一幕，在长崎、在横滨、在江户的数十个秘密据点，同时上演。
锦衣卫的暗杀小队，将这些尊王攘夷的核心骨干，悄无声息地翻了出来。
那些叫嚣着要玉碎的武士，在睡梦中，就被割断了喉咙。
那些负责制造炸药的工匠，连同他们的作坊，一起被付之一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一夜之间，整个反明计划的核心网络，被彻底摧毁。
第二天清晨。
当德川家光，收到那份由大明特使转交的，皇帝陛下的亲笔信时，他的手，抖得几乎要拿不住那张轻飘飘的纸。
“尊王攘死者，上京观。”
短短八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用鲜血写成的，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皇权霸气。
就在他惊魂未定之时，一名家臣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报！将军大人！不好了！”
“京都传来急报！鹰司兼平大人，昨夜……昨夜全家上下，一百二十七口人，全部被杀！头颅……头颅都不见了！”
“什么！”德川家光猛地站起。
紧接着，更多的报告，如同雪片般飞来。
“报！长崎首领，及其核心成员三十余人，昨夜暴毙家中！”
“报！横滨的师生，一夜之间，人间蒸发！”
德川家光听着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和他情报中那些尊王攘夷的骨干名单，一一对应。
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大明，根本没有给他，也没有给幕府任何机会。
在将那份死亡通知单交到他手上的同时，他们就已经派出了自己的屠夫，将名单上的人，连根拔起。
而更让他感到恐惧的，还在后面。
当天中午，江户城东，那座血腥的京观旁边，开始有新的建筑材料，被源源不断地运来。
一颗颗新鲜的，还滴着血的头颅，被大明的工兵，一个个码放在了原有的京观之上，让那座丰碑，变得更高，更雄伟。
鹰司兼平的头颅，被放在了仅次于岛津光久的位置上，他那张惊恐扭曲的脸，仿佛还在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恐怖。
全江户，乃至全日本的民众，都看到了这一幕。
如果说，第一次的京观，带来的是震撼和恐惧。
那么，这一次，带来的，就是彻彻底底的，深入骨髓的绝望。
从此，尊王攘夷这四个字，成为了日本最大的禁忌。
没有人敢再提起，甚至连想一想，都会觉得脖子后面发凉。
所有反抗的火苗，都被这更宏大，更血腥的京观，彻底浇灭。
日本，陷入了一片死寂。
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服从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