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去破译了，咱们俩也无聊，去看看其他人的谋划吧。”张海杏按捺不住好奇心，率先提议。
“行啊！闲着也是闲着。”零无所谓地应着，身影随之一飘。
三井敲开顾晓梦房门时，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李科长指明要你去协助破译。”
顾晓梦抬眸，面上波澜不惊：“我需要收拾一下。”
换衣服时，她右手指尖轻轻拂过军装衣领，指腹触到夹层里那枚氰化钾胶囊——冰凉的金属外壳贴着皮肤，昏暗中，她眼底骤然亮起一簇锐利的光，像藏了把淬了冷火的刀，亮得惊人。
换好军装，顾晓梦挺直脊背跟在三井身后走向会议室，每一步都踩得沉稳，仿佛早已做好直面一切的准备。经过金生火房门时，她脚步未停，只随意朝门缝里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藏不住得意的笑，那笑意里裹着几分嘲弄，转瞬便随着脚步消失在走廊尽头。
“顾晓梦这得意的表情也太明显了吧，简直都没眼看了！”张海杏看着眼前的画面，忍不住咋舌。
“她这哪是得意，分明是在明着告诉金生火——他那点算计人的算盘，彻底打空了。”零靠在一旁的虚空中，语气里带着点看穿一切的通透。
“可不是嘛！”张海杏立刻接话，眼神亮了亮，“顾晓梦把假密电的事捂得严严实实，早就把自己跟阿玉绑在一条船上了。金生火还想靠着‘救她’攀上她父亲的关系？现在倒好，他要是想动心思，压根没法把阿玉撇在一边！”
“你还漏了一点。”零慢悠悠地补充，眼神往顾晓梦的背影扫了扫，“顾晓梦得意，可不光是因为拆了金生火的台。”
“哦？还有什么是我没琢磨透的？”张海杏皱着眉凑近，试图从顾晓梦的动作里找出线索。
“急什么，等会儿你自然就知道了。”零故意卖了个关子，语气里带着点戏谑。
会议室里，李宁玉正背靠着椅子坐着，头顶的灯光落在她脸上，把本就苍白的脸色衬得愈发没有血色，连唇瓣都透着淡淡的青气。张海杏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一下子揪紧了，刚想伸手碰碰，就见顾晓梦已经快步走了过去。
“玉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顾晓梦伸手轻轻覆在李宁玉的额头上，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李宁玉缓缓摇头，目光落在自己受伤的右手上——那道伤口已经高高肿起，连带着整个手腕都有些发涨，一看就疼得厉害。
顾晓梦的眼神闪过一丝心虚，她小心翼翼地捧起李宁玉的手，指尖避开伤口，声音放轻了些：“手怎么肿成这样了？”
“别废话了，时间只剩不到10个小时。现在我发指令，你来操作。”李宁玉轻咳两声，气息有些不稳，却直奔主题。
顾晓梦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桌角——那里摆着一台初代密码机，机身已被拆开，各种细小的零件在桌面上铺展开，像一片复杂的迷宫。
“可是我从来没改装过密码机……”顾晓梦的声音里带着点迟疑，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李宁玉抬眸看她，眼神平静却有力量：“你死过吗？”没等顾晓梦回答，她又继续说道，“像敬畏死亡一样敬畏你手中的密码机，你就能完成这次改装。”
“为什么偏偏选我？”顾晓梦的目光沉了沉，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你说过，想成为像我一样的人。”李宁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我知道了！我终于想明白刚才漏了什么！”张海杏突然一拍手，语气里满是恍然大悟，“顾晓梦是用甘草片故意让阿玉的伤口水肿，就是为了找机会亲自上手组装二代机——她当时的得意，是因为自己的目的马上就要达到了！”
“哟，你总算反应过来了，不错不错。”零扯着嗓子夸赞，可语气里的敷衍藏都藏不住，没几分真心。话音刚落，他的虚影围着张海杏转了一圈，一边转还一边啧啧叹气，“你说你跟阿玉长着同一张脸，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阿玉的魅力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你看把顾晓梦迷的，死心塌地。再看看你，这些年接触的人也不少啊，神啊、魔啊、妖怪啊、还有各种神兽，怎么就没一个人为你倾倒呢？”
“我看你是皮痒了，想跟我好好‘聊聊’是吧？”张海杏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里窜起的火气，说话时牙齿都咬得咯咯响，眼神里满是威胁。
零见状，立刻识趣地停住话头，不敢再调侃。可张海杏还是不服气，嘴硬地辩解：“再说了，我是靠体力吃饭的劳动者，跟阿玉这种靠脑子的知识分子，本来就没法比！”
墙上的钟表突然响起报时声，指针稳稳指向上午10点。几乎是同时，森田的身影出现在会议室门口，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李宁玉立刻抬手阻止了他想要关闭时钟的动作，声音清晰而坚定：“还有7分钟。晓梦，照我刚才说的做。”
只剩7分钟了。顾晓梦拿着零件的手突然顿住，指尖微微颤抖——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恐惧，不是面对死亡时的本能退缩，而是害怕自己会失败的窒息感，那恐惧像潮水一样裹住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干我们这一行的，每时每刻都在跟死神捉迷藏。”李宁玉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鼓励，又带着几分告诫，“如果你连这一关都过不了，就根本成不了像我一样的人。”
顾晓梦抬头看向李宁玉，看着她眼底那份从未动摇的坚定，脑海里突然闪过金生火、吴志国还有李宁玉曾经说过的话——
金生火的声音带着算计：“你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把军统间谍的罪名推给李宁玉。”
吴志国的语气里满是无奈：“大家都在一条船上，难逃共生死的命，你好自为之。”
还有李宁玉曾说过的，那句让她记了很久的话：“谍报工作的职业生命就是毁灭！毁灭黑暗，毁灭光明，毁灭阴谋，毁灭正义，毁灭秘密，毁灭信任，毁灭一切可以毁灭的存在。”
顾晓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杂念，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她不再迟疑，手指动作干脆利落地将零件一一装入机身，最后稳稳合上了机盒。
“这就成功了？”零凑到跟前，语气里带着点惊讶，又带着点意料之中。
“那当然，阿玉怎么可能会失败。”张海杏的语气很笃定，可眼神里却满是担忧，“只不过她这身体，怕是已经透支到极限了。”
倒计时钟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森田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时钟前按下停止键。他转过身，眼神冷酷地扫过在场的人，声音里没有丝毫温度：“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希望你们能成功。”
“恳请大佐，把所有专家都叫到这里来，现场验证破译结果。”李宁玉看着森田，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阿玉这是想把所有人都拖下水？”零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说道。
“当然是这样。”张海杏毫不犹豫地点头，语气里满是对李宁玉的信任，“我早就看出来了，从阿玉执意要破解恩尼格码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为自己留好了后路。”
“如果验证失败，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见证者。就算皇军再惜才，也不得不按照军法处置你们。”森田的目光落在密码机上，眼神复杂，“不过看你的样子，倒是对你自己的改装很有自信。”
李宁玉轻轻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从容，又带着几分骄傲：“能不能改装成功，我其实也不确定。我只知道，恩尼格码机是人类机械加密史上的最高峰。”
“如果我真的能破解二代密码机，那就意味着，在密码这个领域里，人的智慧是可以战胜机械的。”她的声音很平静，目光却没有看向森田，而是定定落在顾晓梦身上，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念。
顾晓梦紧紧盯着李宁玉，眼里充满了敬佩与震惊，那眼神里的光芒，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每个投身密码专业的情报人员，都应该见证这个时刻！”李宁玉的目光愈发坚定，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像是在提醒在场的每一个人，“提醒自己，我们这些人存在的真正价值。”
“如果我失败了……”李宁玉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悲壮，却没有丝毫退缩，“吾将上下而求索，虽九死而犹未悔。”
顾晓梦见状，悄悄伸出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试图用这个细微的动作，给她一点支撑。
“那就用我的死，来激励他们继续破解恩尼格码机。”李宁玉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
顾晓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良久，才吐出两个字：“疯子。”可那语气里，却没有丝毫责备，反而满是理解与认同。
“这样的阿玉，谁能不爱呢！”张海杏看着眼前的身影，忍不住叹息，眼神里满是动容。
森田突然举起双手，轻轻鼓起掌来，语气里带着几分难得的敬佩：“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很敬佩你这种——战士冲向死亡时的勇气。”说完，他立刻下达命令：让所有专家都赶到会议室，现场验证破译结果。
“等等！”顾晓梦突然开口叫住正要转身传令的三井，她站起身，目光直视着森田，语气坚定，“森田大佐，恳请您不要通知金生火处长。”
森田皱起眉，满脸不解：“为什么？”
“因为他现在只是个只会算计的官僚，早就不配被称为谍报人员了。”顾晓梦的眼神微动，语气里带着几分轻蔑，又带着几分决绝。
李宁玉看着顾晓梦的侧脸，眼底的冰冷渐渐融化，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那笑容很淡，却像春日里的阳光，暖得让人移不开眼。
“你看，顾晓梦跟阿玉现在多有默契。”张海杏看着眼前的画面，忍不住感慨，“阿玉这是彻底相信顾晓梦了——她知道顾晓梦不仅明白了谍报工作的真正意义，成了一个合格的谍报人员，更懂她、支持她。要不然，阿玉也不会笑得这么温柔。”
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金胜贤带着一众专家走了进来，很快就把会议桌围得水泄不通。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桌子上的密码机，眼神里满是期待与紧张，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森田抬手示意，声音低沉：“人都到齐了，开始吧！”
李宁玉转头望向顾晓梦，嘴角难得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晓梦，你来。”
顾晓梦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李宁玉会让自己操作。但当她看到李宁玉眼底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鼓励时，还是用力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走到密码机前开始操作。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紧紧盯着她的动作，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随着一个个字母被输入密码机，显示盘上的字母也随之亮起，每亮起一个，众人的心就跟着提一分。
顾晓梦看着破译出来的结果，眼神有些出神——她突然想起了金生火之前给她的那封假密电，那一刻，她不得不承认，金生火在密码领域的天赋，的确称得上一句“天才”。
森田自然也看到了破译结果，他快步走到李宁玉身后，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又带着几分赞叹：“李科长，你成功破译了二代恩尼格码机！你的大脑，真的战胜了机械。恭喜你。”
李宁玉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身体往椅子里靠了靠，像是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顾晓梦立刻伸手扶住她，从口袋里掏出帕子，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声音里满是担忧：“玉姐，你没事吧！”
就在这时，一个掌声突然响了起来——是金胜贤。他看着李宁玉，眼神里满是复杂，有嫉妒，有不甘，但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敬佩。紧接着，其他的破译专家也纷纷鼓起掌来，掌声在会议室里回荡，久久没有停歇。
“可惜，太可惜了。”森田看着李宁玉，低声叹息着，眼神里的杀意几乎要藏不住了。
“这小鬼子，分明是想卸磨杀驴啊！”零看着森田的表情，立刻看穿了他的心思，语气里满是不屑。
“你说谁是驴呢？”张海杏立刻瞪了零一眼，显然不乐意他用这种词形容李宁玉，语气里满是不满。
零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干脆扭过头去不搭理她——当然，如果他有实体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