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白那不合常理的追随、金色护甲修士的精准追杀、以及那效力神奇的丹药……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
此少年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那份始终不愿明说的“目的”,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宋旦始终无法放下戒备。
于是,在生死关头,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虎兽那近乎偏执的、始终锁定在幼崽尸体上的视线。
一个冷酷的计划在他心头瞬间成型。
分岔路口的“馈赠”,并非善意,而是一份精心包装的“礼物”。
一份将虎兽的追杀,连同所有的危险与麻烦,彻底转移给何白的决断。
宋旦我不知道这样做究竟对不对,重重原因之一,他还是这么做了…
………
另一条小径上,何白正在荧光蘑菇幽冷的光晕中狂奔。
此刻的她,脸上早已不见了平日的单纯与怯懦。
她本以为,处理虎肉尸体并沾染了最多幼虎气息的宋旦,加上他对虎兽造成的伤害也远远比她要大。
理应承受虎兽的主要怒火,然而身后那越来越近的沉重步伐与暴戾喘息,无情地粉碎了她的预想。
“不应该呀……为何会对我穷追不舍。”
“难道……”
她目光倏地落在手中那半只散发着烤肉气味的幼虎尸体上,瞬间明悟。
她毫不犹豫,手臂一扬,将幼崽尸体奋力抛向侧方的茂密灌木丛。
果然,那庞大的黑影立刻调转方向,带着地动山摇的气势扑了过去。
何白趁机全力拉开距离,然而,不过喘息之间,身后便传来了更为暴怒、蕴含着无尽悲怆的咆哮。
虎兽显然发现了幼崽已死的事实,复仇的火焰彻底吞噬了它,再度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来!
“该死!”何白低声咒骂,被迫再次加速,心中那点侥幸彻底熄灭。
小径尽头是一处断崖,月光惨淡,照见下方深谷中弥漫的、更为浓稠的雾气。
何白在悬崖边猛地刹住脚步,缓缓转身,直面那携着腥风扑近的虎兽。
这是一只成年雄虎,体型硕大,金黑相间的皮毛上沾染着血迹与泥污,仅剩的独眼中燃烧着疯狂与毁灭的火焰,獠牙在月色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
“既然如此顽固……”何白的声音此刻骤然变得冰冷而威严,与平日里那柔弱无助的模样判若两人,“那便死吧。”
她的面容上不再有丝毫逃窜时的惊慌。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坚毅与……近乎漠然的放松。
仿佛眼前这头嗜血的凶兽,不过是一只恼人的虫豸。
她纤白的手指从容地探入腰间一个看似普通的锦囊,拈出一粒赤红色的丹药,随手轻抛向空中。
那丹药遇风即燃,瞬间化作一团灼热的火球,呼啸着迎向猛扑而来的虎兽!
“轰——!”
爆炸声震耳欲聋,炽热的气浪翻滚开来,吹得何白衣袍猎猎作响,发丝狂舞。
那虎兽被炸得倒飞数丈,重重砸落在地,胸口一片焦黑,皮开肉绽,只能发出微弱而痛苦的哀嚎,显然已奄奄一息。
何白冷漠地注视着垂死的猛兽,眼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一丝“麻烦终于解决”的淡漠。
—— 她从未真正惧怕过这头虎兽——
先前表现出的所有恐惧、无助、依赖,除了初见时的表现其余都不过是精心编织的伪装。
是为了贴合她此刻“柔弱少年”身份的必要表演,也是为了……麻痹宋旦。
她有太多手段可以轻易解决这等野兽,但她偏偏不用,她乐于见到宋旦在她制造的困境中挣扎、受伤。
若非顾忌动用超出常理的力量会引来那如同跗骨之蛆的金甲修士——尤其是她那修为已达移山踏虚空之境的六境三叔——她绝不会容忍这畜生追她如此之久。
一切,都怪那个叫宋旦的男人!
是他,让她沦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何白走到悬崖边,俯瞰着下方深不见底、雾气弥漫的山谷,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自语道:“小子,你是跑不掉的。”
然而,悬崖边的风越来越急,带着刺骨的寒意。
就在她心神稍松的刹那,背后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感!
她霍然转身,瞳孔骤然收缩——那只本该死透的虎兽,竟不知以何种顽强的生命力重新站了起来,正悄无声息地、带着最后一抹同归于尽的疯狂,向她逼近!
“怎么可能?”何白心中剧震,“赤炎丹竟然没能彻底了结它?”
那虎兽眼中闪烁着最后的光芒,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猛地向她扑来!
距离太近,速度太快,何白根本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只来得及侧身,那双携着万钧之力的利爪便已重重拍在她的背心!
“砰!”
一声闷响,她腰间一枚看似装饰的玉佩骤然爆发出刺目白光,形成一道柔和却坚韧的屏障,堪堪将虎兽最后的扑击力道卸去大半,并将其反震开来。
但那股巨大的冲击力,依旧让何白脚下失衡,惊呼一声,向后跌入了无尽的悬崖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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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宋旦,此刻正踉踉跄跄地行走在陌生的林地间,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咳……咳咳……”他猛地剧烈咳嗽起来,一口暗红色的鲜血喷在面前的蕨类植物上,触目惊心。
先前与虎兽搏斗时强行压下的伤势,在肾上腺素退去后,如同决堤洪水般猛烈反噬。
他伸手摸了摸肋部,传来钻心的剧痛,至少断了两根骨头。
更糟糕的是,他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本就破碎不堪的经脉,被虎兽那蕴含蛮荒之力的一掌彻底震碎,体内紊乱不堪,而体力正在急速流失。
“必须……找到安全的地方……”他意识开始模糊,眼前景物出现重影,天旋地转。
就在他即将彻底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一条湍急河流的咆哮声传入耳中。
他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循着水声,一头扎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水里。
黑暗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感知,河水裹挟着他无力挣扎的身体,迅速向下游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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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露,薄雾在河面上浮动,水声潺潺,四周清冷而寂静。
岸边,两个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少年紧紧贴在一起,衣衫破碎,发丝凌乱地沾在脸颊颈侧,仿佛被河水无情冲刷后随意丢弃的两具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