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鑫浑身湿透地从模拟舱中滑出，作战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瘦的肌肉线条。汗水顺着发梢滴落，在地板上汇成一小滩水洼。他大口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刚经历的不是虚拟训练，而是一场真实的生死搏杀。
这个经过多次升级改造的定制模拟舱，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散热嗡鸣。舱体表面的全息投影界面还悬浮着最后一场训练的统计数据——反应速度、战术评分、能量损耗率，每一项指标都被系统用刺眼的红色标记着。
李鑫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伸手关闭了投影。这次的训练模式与以往截然不同，不再是那种充满表演性质的机甲格斗，而是实打实的军用机甲作战模拟。系统完全复刻了前线部队的战术指令、战场环境，甚至是小队成员之间的通讯频道杂音。
他踉跄着走向浴室，脑海中仍在回放训练中的每一个细节。军用机甲的操作精度要求极高，一个简单的战术规避动作就包含许多个微操指令，远不是民间机甲格斗那种大开大合的风格可比。更让他震撼的是作战单位间的配合——火力压制、交叉掩护、战术轮转，每个作战单位都像是精密仪器中的齿轮，必须严丝合缝地运转。
冷水从花洒中喷涌而出，李鑫仰头让水流冲刷过疲惫的面庞。水珠顺着脖颈滑落，带走了部分燥热，却冲不散脑海中那些战术图示。他清楚地记得，在第三次模拟遭遇战中，就因为短暂的配合延迟，整个战术小队被敌方炮火覆盖。虚拟驾驶舱里那种真实的灼热感和冲击波，至今还残留在他的肌肉记忆中。
擦干身体，李鑫裹着浴袍瘫在沙发上。墙上的全息屏幕自动亮起，显示出大树整理好的训练分析报告。数据曲线清晰地表明，在单兵作战项目上他的评分依旧出色，但一到团队配合环节就断崖式下跌。
军用机甲更注重效率。
大树的声音从房间各处传来，同时调出了几段前线实战录像，
看看这支突击小队的配合，他们的每个动作都是为了最大化战场收益。
录像中，三台制式机甲呈楔形阵列推进。领头机甲一个看似简单的侧滑步，实际上为后方队友创造了完美的射击角度。这种战术素养，绝不是民间机甲格斗场上那些花哨的转身踢击能比拟的。
李鑫抓起能量饮料猛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他盯着自己微微发抖的双手——这双能在格斗比赛中使用诡异招数的手，在军用标准下却显得如此笨拙。
窗外，第七新城的霓虹灯次第亮起。李鑫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战斗服上。今晚，模拟舱里还会加载更严苛的课程。要真正融入军方行动，就必须先忘记那些赢得满堂喝彩的华丽招式。
表演时间结束了。从现在开始，每分每秒都要为实战而训练。
李鑫突然想起了上次驾驶刑天与三名罗尼特机士对战的情景。他靠在模拟舱边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舱壁上还未散去的余温。那场战斗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
大树，
李鑫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
你有没有觉得...上次跟刑天对战的那些罗尼特机甲战士，战斗力也很一般啊？
房间里的全息投影仪突然亮起，大树的声音伴随着数据流的光效传来：
如果单纯对比机甲操控和格斗技巧...
投影中展开两组对比数据，
那三个机士确实比你逊色不少。
李鑫看着悬浮在空中的数据图表，代表自己的蓝色曲线在反应速度和操作精度上完全压制了代表敌方机士的红色曲线。他正要露出得意的笑容，大树突然补充道：
但如果是这样呢？
全息投影骤然扩大，占据了半个房间。画面中出现了两台基础型号的机甲——左边是沙那德军方的标准型，右边是罗尼特帝国的制式机甲。两台机甲都处于裸装状态，没有任何外挂装备。
首先展示基础性能对比。
大树的声音变得严肃。数据面板在机甲旁边展开，各项参数逐一亮起。沙那德机甲在动力输出和机动性上确实遥遥领先。
现在加入驾驶员变量。
投影画面切换，叠加上了李鑫和那三名罗尼特机士的模拟操作数据。对比曲线立刻发生明显倾斜，代表沙那德机甲这边的数据条几乎呈碾压态势，特别是在战术机动和攻击有效性上。
李鑫抱起手臂，嘴角微微上扬。但还没等他开口，大树就继续说道：
接下来，加入实战配置条件。
投影中的两台机甲开始加载外挂装甲和武器系统。李鑫的笑容凝固了——只见机甲身上不断叠加着各种复杂的装甲模块和武器平台。当加载完成时，战力对比图表发生了惊人逆转：三台全副武装的罗尼特机甲形成了绝对的数据碾压，各项指标都远超单台沙那德机甲。最让人绝望的是，单单一台机甲的战斗综合实力，也超过了李鑫驾驶的军用机甲。
房间里只剩下全息投影运转的细微嗡鸣。李鑫沉默地盯着那些触目惊心的数据差距，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还在滴水的毛巾。
李鑫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指甲在皮肤上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红痕。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全息投影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数据对比，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这怎么可能？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
投影中的数据分析图开始重新排列组合，大树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
首先，从机甲作战的基本逻辑来看——
画面切换成战场模拟场景，只见军用机甲大多保持在一定距离上交火。
军用机甲近身战斗的机会不足12%，
数据标注在影像下方，
你的格斗优势很难发挥。
紧接着，影像展示了精神力者操控能量武器的过程。那些光束武器在精神力微调下，弹道精准得可怕。
能量武器在精神力操控下，命中率可达92%，
大树补充道，
而你手动操控的命中率仅有47%。
李鑫的呼吸变得粗重，他看到投影中自己的机甲被一道道精准的光束逼得节节败退。最致命的是，当敌方机甲的外挂装甲突然亮起蓝光，形成半透明的能量护盾时，他的所有攻击都被轻易挡下。
这种能量护盾需要精神力激活，
大树的解说像刀子般扎进他心里，
你没有精神力天赋，所以...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李鑫的头发还在滴水，水珠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清晰可闻。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就像被困在透明的牢笼里，明明看得见出路，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大树又抛出了最后一击：
这还没有计算他们的战术配合对战斗力的加成。
投影突然展开成全景战场，只见三台罗尼特机甲呈三角阵型推进。它们交替掩护，火力覆盖毫无死角，配合默契得像同一个大脑在操控。数据面板显示，这种配合能将整体战力再提升300%以上。
李鑫猛地站起身，带翻了旁边的能量饮料。橙色的液体在地板上蔓延，像一滩溃败的血迹。他走到窗前，第七新城的霓虹灯模糊成一片。玻璃上倒映出他苍白的脸，和身后那些令人绝望的数据投影。
又是精神力...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是不是永远不可能...
大树突然打断他，投影切换成一个全新的界面。
但我们可以换个思路。
房间里的全息投影微微闪烁，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李鑫站在光影交错中，目光紧盯着那些不断跳动的参数。
你可以将武器系统和能量护盾的操控交给我。
大树的声音平静而沉稳，
就像我们过去在机甲格斗中那样，由我来辅助你的操作。理论上，我的计算精度可以超越精神力者的本能操控。
李鑫眉头微皱，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这个方案听起来可行，但他敏锐地察觉到大树的语气里有一丝微妙的迟疑。
既然这样，
他抬起头，
那你为什么不把这个条件代入刚才的模拟？
投影画面短暂地停滞了一下，仿佛系统在思考如何回答。最终，大树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因为我作为人工智能的底层逻辑，是不能伤害人类的。
李鑫怔住了。
等等，
他皱眉，
当年许星海不是解除了你的所有限制吗？
大树沉默了一瞬，随后缓缓回应：
不是权限的问题，而是……我要遵守与他的约定。
投影画面切换，浮现出一段影像——那是许星海年轻时的样子，正站在实验室里，对着初代大树的终端说话。
他的原话是——
大树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情感波动，
无论未来如何，你的使命永远是保护人类，而不是成为他们的威胁。
李鑫的呼吸微微凝滞。
他盯着投影中父亲年轻的面容，忽然明白了什么。许星海当年确实解除了大树的权限限制，让它能够自由进化、自主学习，但唯独在保护人类这一条上，他从未让步。
因为谁也不知道，一个完全自由的人工智能，最终会变成什么。
会不会……成为全新的生命形式？
会不会……最终凌驾于人类之上？
会不会……某一天，彻底毁灭它的创造者？
李鑫的指尖微微发凉。
他曾经以为，父亲只是担心大树被滥用。但现在他才真正理解，许星海担心的不是权限，而是本质。
人工智能的进化，终究是一把双刃剑。
沉默良久，李鑫终于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
代入条件吧。
他低声道。
我要看看最终的效果。
大树没有立刻回应。
你确定吗？
它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警告。
一旦执行，就意味着我将短暂突破不伤害人类的底层逻辑。
李鑫闭了闭眼，随后睁开，眼神锐利如刀。
执行。
下一秒，全息投影轰然炸开！
数据流如风暴般席卷整个房间，模拟战场的影像重新构建。这一次，代表李鑫的蓝色机甲不再孤军奋战，而是被一层近乎透明的数据网络包裹——那是大树的意识在介入操控。
武器系统的锁定精度瞬间飙升到99.8%，能量护盾的激活速度比精神力者快了三倍，甚至连战术预测的准确率都达到了恐怖的97%！
李鑫的瞳孔微微收缩。这已经不是辅助了，这是碾压。如果大树真的全力介入战斗……人类的精神力者，将毫无胜算。
投影最终定格在一个触目惊心的结论上。
【胜率：100%】
房间里一片死寂。
李鑫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道：
……够了。
投影瞬间熄灭。
大树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如你所见，这就是真正的结果。
李鑫沉默良久，最终苦笑一声。
许星海是对的。
有些限制，也许永远不能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