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瞬间一片死寂。
“啪”,有人一巴掌拍在了刚刚说话那人的脑袋上。
“干嘛打我?”那人气道。
“你这个老小子是不是傻?”无语了。
“我哪里说错了?”那人还不服气。
“……”算了,不说了,这一脑子傻气,能好好活到七十多,命也是够大的。
“啊,不对。”那人闷了片刻,终于反应了过来,“高家女婿不就是小时候被抱走的吗?他的亲妈又是董翠。那他不就是大哥的儿子?大哥的儿子找回来了。我们大哥终于又要儿子了。太好了,大哥。”
“……”这脑子总算还有点用。
“咚”,有人腿一软,坐倒在了地上。
刘晓惊慌失措的叫了起来:“妈你没事吧?”
刘飞跃理都不理已经嫁给他五十多年,给他生孩子,操持家里的老妻,眼里满是热切,一直直勾勾的盯着夏辰。
夏辰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偏还没有地方可以躲,高悦紧紧攥着他的手,安抚了他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安稳下来。
“你哪一年的生日?”刘飞跃问道
夏辰不太想说,本来能找到亲人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现在他却发现,眼前一堆的麻烦,他最讨厌麻烦了,可惜,事到如今,他也知道,想要拒绝是不可能的,只好照实说道:“88年。”
刘飞跃一脸激动,道:“那就错不了了,你就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就是88年生的。”
夏辰皱了下眉,试图挣扎:“那也不一定吧,88年生的孩子又不止我一个。还是先做一下亲子鉴定再说吧。”
“你跟董翠已经做过亲子鉴定了吧?”刘飞跃问道。
夏辰点点头。
“那就错不了了,你肯定是我的儿子。”刘飞跃说道,“不过,你想要做也没关系,反正最后做出来的结果肯定只有一个。”
“其实,做不做都无所谓,你小子一看就知道是我刘飞跃的种,跟我年轻的时候长得一样英俊潇洒。”刘飞跃一脸得意的说道。
夏辰看着他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选择了无语的沉默:“……”你高兴就好。
邢昭昭忽然“呵”的笑了一声。
刘飞跃老脸一僵,看向邢昭昭:“你笑什么?”
邢昭昭一手支着下巴,看着他:“他是董翠的儿子,就一定会是你的儿子了?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不会给你戴绿帽子?”
刘飞跃面色一沉,冷冷看向缩成一团,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董翠,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除、非、她、找、死。”
董翠瑟瑟发抖,都想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对了。”邢昭昭忽然想到什么,看着刘飞跃,问道,“这么说,董翠当年的那笔赌债是你帮她还的?”
刘飞跃听了一愣:“什么赌债?”
“不是你帮她还的吗?”邢昭昭诧异道,“她当年还过一笔4000块的赌债,好像就在她刚生完孩子没多久的时候。”
“我当年正好有桩重要的生意,半年多没回来。”刘飞跃冷声说着,目光阴沉沉的看着董翠,“你哪儿来的那么大一笔钱还债的?当年你不会就是为了要筹这笔钱,把孩子丢在家里不管,害他被人抱走的吧?”
董翠低着头,闷声不吭,她怕极了,想逃,可是手软脚软,根本动弹不了。
刘飞跃见她不说话,只当她默认了,气得浑身直哆嗦:“好,好得很,我好吃的、好穿的、好住的养了你那么多年,你就这么回报我的?为了钱,把我唯一的儿子丢在家里,害他被人抱走了,流落在外那么多年,吃了那么多的苦。”
夏辰:“……”并没有吃苦,谢谢。
看着争锋相对的亲生父母,夏辰忽然觉得自己还是挺幸运的,被人从家里偷偷抱走了,遇到了养父母,拥有一个健全、和睦的家庭,顺风顺水的长大,遇到他这一生最爱的女人,生了两个可爱的女儿,如果不是有这样一对亲生父母,他觉得他的一生应该圆满了,果然,人生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的。
“当年做出了这种事情,你怎么还有脸跑来认儿子的?脸都不要了。”刘飞跃盯着董翠,继续痛骂,好像想要把这么多年失去儿子的痛,全部都发泄到她的身上。
“不会又缺钱花,找不到冤大头,所以盯上儿子了吧?”刘飞跃问道。
原本僵硬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装死的董翠,身子不安的轻轻动了动。
刘飞跃虽然年纪大了,但眼睛依旧利得很,对于董翠这个跟了他十多年的女人,也了解甚深,一看她的小动作,就明白过来,冷哼一声:“心虚了?看样子被我说中了。”
夏辰皱了眉,看向一旁的董翠,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是这样吗?把他当提款机了?
“不过,我也确实很好奇,除了你那个冤大头哥哥,你还能从哪里筹措到那么大一笔钱?”刘飞跃问道。
那个年代,4000块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肯定没打他的名号,要不然,他也不会等到现在才知道。至于她的那些狐朋狗友,都是有多少花多少的,根本不可能凑出那么一大笔钱来。
“别想撒谎骗我,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了,以我在兰源的人脉,想要查当年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的。”刘飞跃盯着董翠的脑壳,警告说。
包厢外头,刚刚软倒在地上的刘老太太眼皮颤了颤,扶着女儿的手挣扎着站了起来。
刘晓担心的看着老母亲:“妈你先别勉强,我已经让经理帮忙看能不能借一把轮椅来了。”
刘老太太靠在女儿身上,勉强的站着,无力的摇摇头,道:“不用了,我先回去了,不想在这儿待着了,你送我回去吧。”
刘飞跃缓缓转过头,看着固执的拉着女儿想要离开的刘老太太,微微眯起的眼里闪过一道幽芒:“是你?”
刘老太太看似羸弱的身子僵硬了一下。
刘晓皱了下眉,转头看向刘飞跃:“你在说什么?”
“那4000块是你给的董翠?”刘飞跃问刘老太太。
“这怎么可能?你老年痴呆了吧?”刘晓翻了个白眼,不客气的骂道。
连刚刚一直在装死的董翠也忍不住抬头看向刘飞跃,一副“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诧异表情。
刘老太太冷哼一声:“我脑袋被驴踢了吗?有钱不留给闺女,送给你的小情人花?”
旁边的其他人也都同意的点点头,觉得刘飞跃想多了。
刘飞跃却固执的一直盯着刘老太太:“那为什么我提起那4000块的时候,你急得想走?”他们结婚五十多年了,了解更深。
不等刘老太太说什么,刘晓气炸了,跺着脚,指着刘飞跃的鼻子骂:“我看你不止老年痴呆了,还眼瞎,我妈都这样了,不走,坐在这里等死吗?”
“别管他了,晓晓,我们走。”刘老太太说着,拉了刘晓就要离开。
刘飞跃一个眼神,他身边忠实的老狗已经过去把人拦住了:“还是等会儿再说吧,嫂子,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刘老太太怒目瞪着拦在身前,依旧身板壮实的老头,到底还是没有办法,被留了下来。
刘飞跃看着刘老太太,眼里闪过一抹犹疑。他没有证据,不知道那4000块是不是刘老太太给的董翠,但是看着刘老太太一反常态的举动,他还是觉得她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外头的人群里,忽然有人高高举起了手。
刘飞跃一眼看到了,问道:“怎么啦,大白?”
叫大白的老头支吾了一下,道:“当年关于小少爷被人抱走的事情,我好像知道一点内幕……”
“什么内幕?”刘飞跃问道。
“当时大概是小少爷被抱走一个月后,因为到处没找到,警察都放弃了,我们家老太婆半夜睡不着觉,悄悄告诉我一件事。”大白说道。
刘飞跃意识到什么,看着大白,目光锐利的起来:“什么事?”
大白“咕咚”咽了口口水:“我们家老太婆说,在小少爷被人抱走的事情闹出来前一天,她好像看到小夫人去找了老街的花姑,花姑给了小夫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好像是钱,然后小夫人就把怀里的襁褓交给花姑了。”
周围再次一片死寂。
刘飞跃目眦欲裂,猛地转过头,好像要杀人似的看向董翠,咬牙切齿道:“董、翠,你、好啊……”
董翠脸唰的白了,一脸惶恐的看着刘飞跃,使劲摇头:“我不是,我没有,我可是孩子的亲妈,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不能认,绝对不能认,要不然他一定会杀了她的,好在花姑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了。
邢昭昭虽然不知道这个花姑是谁,但是又是钱,又是襁褓的,已经大概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难以置信看着董翠。真的假的?她可是孩子的亲妈?她怎么舍得的?
夏辰一脸黑沉,好像受了沉重的打击似的,浑身不自觉战栗了起来。他有些不敢相信,真相竟然会是这样的。
高悦心疼的紧紧抱住了他。
就三个孩子还是一脸懵懂。
“花姑是谁?”高莲舟一副好奇宝宝模样,问道。
高寒看了一眼儿子,也是老大不小、人憎狗嫌的年纪了,就还是实话告诉了他:“花姑是以前我们兰源镇老街上的一个掮客,掮客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高莲舟想了想:“中介?”
高寒点点头:“而且她这个中介专做非法生意,如果你有什么需求,只要找到她,不管是赃物,女人,还是孩子,她都能帮你找到卖家。”
三个孩子齐齐变了脸色。
高莲舟愤怒道:“国家怎么能允许这样的毒瘤存在的?”
“是啊,所以后来她被抓住枪毙了,可是那些被她祸害的人也再回不来了。”高寒遗憾的说道。
“等我以后长大了一定要把那些为非作歹的都干掉。”高莲舟挺着小胸膛道。
高寒笑着摸摸儿子的头:“有志气,不过你去干坏人了,家里的公司怎么办?”
“不是还有晓月跟繁星的嘛。”高莲舟指指旁边的双胞胎。
还在别苗头的双胞胎这会儿意见一致,几乎异口同声:“不要。”他们有自己的人生规划,这副德行倒是跟他们爸妈一个样。
高莲舟无奈的转头看向高寒,摊手:“那就只能让小叔赶紧结婚生孩子了,要不你跟妈再生一个也行。”
高寒:“……”
凌霜:“……”
周围的人看着都是一脸错愕。头一次见这么和谐的家庭氛围。那可都是钱啊……
刘晓满眼艳羡。真好啊。不像他们家,明明钱还没人家多,就她一个女儿,还要算计这,算计那的……
董翠看着身旁的小孙女,眼睛都快要渗出血来了,面目狰狞。那可都是钱啊,你们是不是傻,是不是傻?
夏辰看着董翠逐渐扭曲的脸,冷声问道:“所以,我其实不是被人抱走的,是你为了还赌债,拿我卖了4000块?”
董翠浑身一个激灵,很快回过神来,看向夏辰,连忙摇头:“不是的,我没有,你不要听那个老家伙乱说,我可是你亲妈呀,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丧天良的事情来?”
刘飞跃冷冷看了董翠一眼,转头望向大白:“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一直不说?”
大白一脸苦涩:“会有哪个亲妈把自己孩子卖掉的?还是儿子,还是大哥你的儿子。我寻思着,她就算有这贼心,也不可能有这贼胆,就没往心里去,只当我家老太婆看错了……”
董翠只觉找到了救星,跟着使劲点头:“就是,就是,我可是孩子的亲妈,怎么可能会卖孩子呢?而且还是刘哥唯一的儿子,等他以后大了,刘哥的钱不都是他的?我有多想不开啊,会把他卖掉……”
刘飞跃冷哼一声:“那可不一定,欠了一屁股债,火烧眉毛了,你肯定急了吧?债主要是找上门了,指不定身上哪儿要少个零部件,你敢吗?我那个时候又不在。你手头唯一能变现的,就剩孩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