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余烬尚未完全冷却,沉淀池内弥漫着被净化后的、略带腥气的潮湿空气,与之前令人作呕的腐烂恶臭已是天壤之别。珀莉兴高采烈地跑去回收那些还能重复使用的装置零件,石心则走到池壁旁,用覆盖着岩甲的拳头试探性地敲击,评估着结构的稳固程度。
“主体结构还算完整,尤其是支撑柱,利用了旧时代的合金骨架,稍加修复和加固,可以作为我们据点的主框架。”墨恒推了推他的半框眼镜,指尖在空中虚点,调出由简璃和寒洲共同扫描构建的立体结构图。图中,这片地下净化系统的庞大轮廓清晰显现,除了他们所在的沉淀池,还有错综复杂的管道网络、过滤层以及几个大小不一的附属空间。
“不错,”青思渊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结构图,最终落在地势最低、能量残留最为沉寂的某个区域,“将核心控制区设在那里。冥尘可以构筑‘寂静基盘’,隔绝内外探查,稳定空间。”
那是冥河水母本能的选择,倾向于掌控最深邃、最不易被扰动的节点。
“那生活区和防御前沿就交给我和沐秋啦!”缃珩立刻接话,指尖跃动着一点流光,在结构图的上层区域划出几个明亮的圈,“这些地方靠近旧通风口,虽然堵死了,但清理出来就能引入微光,用流光构筑‘光苔通道’和‘晨曦壁垒’,既能照明又能预警防御!”他的思路总是充满生机与创造性,与青思渊的沉寂掌控相得益彰。
沐秋温柔点头,手中藤杖轻点地面,几缕充满生机的绿意渗入脚下被净化过的土地,很快,几株顽强的、散发着微光的菌类便破土而出,迅速生长。“我可以让这里重新焕发生机,形成内部的生态循环和预警网络。”她的力量,是生命本身对这片死寂之地最温柔的征服。
团队的大脑和工匠们也立刻进入了状态。
简璃扶了扶护目镜,冷静分析:“根据结构强度与能量传导效率,建议优先修复三号、七号支撑点,并建立双冗余能量回路。防御阵线可采用多层嵌套结构……”
珀莉立刻掏出小本本和古怪的工具:“能量回路需要导能核心!我记得之前拆解那个‘残响议会’的共鸣水晶还剩些边角料……还有防御阵线,可以加上我的‘不对称应激陷阱’,嘿嘿……”
墨恒则与寒洲低声交换着意见:“资源采集点可以设置在西北方向的废弃过滤层,那里残留的金属和惰性能量晶体较为丰富。外部警戒范围初步设定为半径五百米,需要鸦或者窃影后续进行详细侦查……”
汐安静地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空灵的歌声转为低吟,如同涓涓细流,抚平着刚才战斗残留的最后一丝戾气,也让众人因激烈战斗和规划未来而略显躁动的心神缓缓沉淀下来。她的目光掠过正与缃珩低声交谈的青思渊,那深海般的眼眸中已无波澜,只余下纯粹的守护之意。
就在这初步规划热火朝天之际——
“嗯?”站在池边,正用脚碾碎一块硬化淤泥的石心忽然发出疑惑的声音。他俯下身,拨开一层碎裂的混凝土块和污渍,露出了下面掩埋的东西。
那不是自然形成的岩石或建筑残骸,而是一种人工雕琢过的、暗沉如黑曜石般的材质,表面刻满了扭曲的、仿佛活物蠕动般的诡异纹路。这些纹路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与周围被净化的环境格格不入的阴冷气息。
“青先生,缃先生,你们来看这个。”石心沉声招呼。
众人围拢过来。缃珩指尖弹出一缕流光,照亮那片区域,光芒落在黑色石板上,那些扭曲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微微扭动,散发出令人不适的窥视感。
“这是……放逐教团的印记?”沐秋微微蹙眉,生命本能地对这种代表终结与虚无的气息感到排斥。
青思渊蹲下身,指尖一缕冥尘如活物般探出,轻轻触碰那纹路。冥尘与那阴冷气息接触的瞬间,并未发生激烈反应,反而像是水滴融入深潭,悄然无声地被“吸收”了一部分,同时反馈回一段极其破碎、充满疯狂呓语和终结渴望的信息碎片。
“不止是印记,”青思渊收回冥尘,绯红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冷冽,“这是一个‘信标’,而且是处于半激活状态的‘潜藏信标’。”
墨恒脸色微凝:“放逐教团在这里留下的?目的是什么?”
“定位。窥探。或许……也是‘欢迎’。”寒洲清冷的声音响起,他指尖能量流转,模拟着信标的能量波动,“它的结构很特殊,平时完全沉寂,与周围环境同化,极难被发现。只有在特定条件下,比如大规模的能量净化,或者……像石心这样直接破坏其物理遮蔽,才会短暂显露出活性。”
缃珩握紧了手中的碎璃咏叹,玻璃笛身泛起微光:“意思是,我们刚才清理‘腐烂之爪’,顺便把这玩意儿‘激活’了?”
“可以这么理解。”青思渊站起身,冥尘在他周身缓缓流转,如同蓄势的暗潮,“‘腐烂之爪’盘踞于此,或许并非偶然。他们的存在,本身可能就是这信标的掩护,甚至……是滋养。”
一股寒意掠过众人心头。本以为清理了三大势力,打下了一片干净的“地基”,没想到在这地基之下,还埋藏着更深的隐患。放逐教团,那群崇拜虚无、寻求终结的疯子,他们的触角,比想象中伸得更远。
“能处理掉吗?”简璃直接问道,逻辑思维让她第一时间寻求解决方案。
青思渊尚未回答,那黑色石板上的纹路突然剧烈扭曲起来,阴冷气息骤然加剧,一道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黑暗能量如同触须般,猛地射向离得最近的石心!
石心反应极快,大地意志瞬间凝聚在胸前形成岩甲。
砰!
黑暗能量击中岩甲,并未造成实质性破坏,却如同附骨之疽般粘附其上,迅速腐蚀着土黄色的能量,并发出滋滋的、令人牙酸的声响,同时一股强烈的“失焦”意念试图穿透石心的意志防御。
“哼!”青思渊冷哼一声,甚至无需动作,更精纯、更本源的冥尘之力已如暗影般掠过,瞬间将那缕黑暗能量连同其附带的意念彻底吞噬、分解,化为虚无。那黑色石板上的纹路也随之黯淡下去,恢复了死寂。
石心看着胸前岩甲上那迅速被大地之力修复的浅坑,面色凝重:“好诡异的侵蚀力。”
“信标只是表象,”青思渊目光扫过脚下这片刚刚夺取的土地,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其深处,或许连接着更麻烦的东西。这片‘坟场’,比我们看到的更‘热闹’。”
缃珩走到他身边,翠绿的瞳孔中毫无惧色,反而燃起了更盛的斗志:“管它下面埋的是什么,既然现在是我们的地盘了,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正好,连它们一起‘清理’干净!”
地基已打下,但暗流已然涌动。这座遗忘坟场,以及他们即将建立的据点,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