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角落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李媛馨盯着手中那个黑色U盘，仿佛它是一条随时会咬人的毒蛇。
于丽离开前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她浑身发冷。
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电脑插入U盘的提示音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刺耳。
李媛馨环顾四周，确保没人注意，才点开文件夹。
里面有两个文件：一张照片和一段音频。
她先点开了照片，立刻后悔了。
那是郁蓝峰和于丽在床上接吻的自拍。
郁蓝峰赤裸着上身，眼神迷离，于丽只穿着吊带衫，亲密地靠在他怀里。
照片右下角的日期显示是三个月前，远早于她和郁蓝峰变得亲近的时间。
李媛馨的喉咙发紧，手指颤抖着点开音频文件。
一阵杂音后，郁蓝峰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
你说李媛馨啊，她就是看上去比较单纯，好骗。
于丽的笑声传了过来，你真坏。那你还跟她约会？
玩玩而已。我看她成绩好，家世也好，多接触一下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那你打算玩到什么时候？
等她主动投怀送抱呗。已经快得手了，前两天差点在图书馆……
录音戛然而止。
李媛馨猛地拔下U盘，仿佛它突然变得滚烫。
她的视野模糊了，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有人在她脑子里敲鼓。
玩玩而已。
快得手了。
投怀送抱。
每一个词都像刀子，精准地刺在她最柔软的地方。
那天在医院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只是一场游戏，还是一场赌注？
眼泪砸在键盘上，李媛馨匆忙合上电脑，抓起书包冲出了图书馆。
走廊上的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她需要空气，需要空间，需要……逃离这一切。
操场角落的老榕树下，李媛馨蜷缩在长椅上，把脸埋在膝盖里。
U盘的内容不断在她脑海中回放，每一次回想都带来新的疼痛。
最可笑的是什么？
是她差点就相信了郁蓝峰的解释，相信他有什么苦衷，相信他对自己是特别的。
李媛馨同学？
一个陌生的女声从头顶传来。
李媛馨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一个瘦弱的中年女性站在面前。
她穿着厚重的羽绒服，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但眼睛却明亮有神。
我是郁蓝峰的母亲。女人轻声说，能和你谈谈吗？
李媛馨僵住了。
郁蓝峰的母亲？
那个应该躺在省立医院病床上的女人？
她看起来确实病恹恹的，但站得笔直，神情坚定。
我不知道……我们有什么好谈的。李媛馨抹去眼泪，声音嘶哑。
关于我儿子和于丽的事。郁蓝峰的母亲在她身边坐下，动作缓慢而谨慎，像是每个关节都在疼痛，我知道，于丽找过你了。
李媛馨的心跳加速：您怎么知道？
一个母亲的直觉。她苦笑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小口喝着里面的液体，蓝峰昨天晚上回家后，情绪很不对劲，脸上还带着伤。我逼问了好久，他才说出一点实情。
李媛馨没有接话。
郁蓝峰的母亲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我想你应该看看这个。
文件夹里是一沓医疗报告和几张照片。
李媛馨勉强翻看着，大部分是医学术语，但诊断结果一栏清晰写着：多囊肾晚期，需定期透析。
我们家族有这个遗传病。郁蓝峰的母亲轻声解释，我母亲、我舅舅都是因为这个去世的，其实我儿子……也有早期症状。
李媛馨猛地抬头：什么？
去年体检的时候发现的。她的手指轻轻抚过一张超声波图像，现在还不需要治疗，但医生说他四十岁后很可能会恶化。
李媛馨的大脑一片混乱。
郁蓝峰从来没提过这个。
他看起来那么健康，那么……正常。
于丽是我妹妹的女儿，也就是蓝峰的表姐。郁蓝峰的母亲继续说着，我妹妹提出让他们订婚时，我强烈反对。近亲结婚已经够糟糕了，更何况还有遗传病风险……
订婚？李媛馨的声音尖利得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们不是已经……
于丽告诉你他们是情侣？郁蓝峰的母亲摇摇头，那孩子从小就喜欢蓝峰，但蓝峰只把她当姐姐。我妹妹家境好，提出如果蓝峰答应毕业后和于丽结婚，就承担我的全部医疗费用。可是蓝峰他……拒绝了。
李媛馨的思绪更加混乱了。
这跟郁蓝峰告诉她的完全相反，也跟U盘里的内容矛盾。
那U盘里的照片和录音……
能给我看看吗？郁蓝峰的母亲问。
李媛馨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口袋里掏出U盘。
图书馆有公用电脑，她们一起查看了内容。
看到照片时，郁蓝峰的母亲皱起眉头：这是去年春节拍的。当时全家去温泉旅行，蓝峰感冒发烧，于丽照顾他。我亲眼看着他们拍的这张照片，当时还有其他人一起……
她点开音频，听到儿子说玩玩而已时，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这不是蓝峰的声音。
什么？
语调和用词都不像他。她坚定地说，而且你听背景里是不是有广播声？这是医院的声音。蓝峰从来不会在医院说这种私密话题。
李媛馨重新听了一遍，确实隐约能听到类似医院广播的杂音。
但声音明明就是郁蓝峰的...
我妹妹是医院信息科的。郁蓝峰的母亲苦笑，剪辑修改录音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李媛馨的心脏狂跳起来。
所以这是伪造的？但照片呢？
照片是真的，但完全不是看起来那样。郁蓝峰的母亲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就像你们年轻人在社交媒体上发的那些，角度和语境能完全改变一张照片的含义。
她关掉音频，握住李媛馨的手：我来找你，是因为蓝峰今早收拾行李说要转学去外地的寄宿学校。我问他为什么，他只说不想再伤害任何人。我知道他指的是你。
李媛馨的手在发抖。
郁蓝峰要彻底离开？因为这场误会？
你应该听他亲口解释。郁蓝峰的母亲轻声说，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自己。
她站起身，动作缓慢而艰难：我得回医院了。这次偷跑出来，护士们一定急坏了。
她从文件夹里取出一张纸条，这是蓝峰的新手机号。要不要联系他，你自己决定。
李媛馨接过纸条，上面是一串数字，笔迹工整但力道很轻，像是写字的人没什么力气。
您……为什么要帮我？李媛馨忍不住问。
郁蓝峰的母亲停下脚步，回头微笑：因为我儿子从小学毕业就没带朋友回过家，直到遇见你。她的眼神温柔而哀伤，而且...我也曾经年轻过。
她离开后，李媛馨独自坐在长椅上，盯着那张纸条发呆。
阳光透过榕树叶斑驳地洒在纸上，像是给那串数字镀上了一层密码般的神秘感。
到底该相信谁？
郁蓝峰的母亲看起来那么真诚，但于丽提供的又那么确凿。
如果录音是伪造的，为什么郁蓝峰不直接告诉她？
为什么要默默承受衣妮的语言攻击，甚至准备转学离开？
放学铃响了，李媛馨机械地收拾书包。
衣妮发来消息说有事提前走了，语气明显冷淡。
校园里的同学三三两两结伴离开，只有她独自一人，思绪比脚步还要沉重。
走出校门，她鬼使神差地拐向了省立医院的方向。
不是去找郁蓝峰，至少她对自己这么说，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
省立医院肾病科的护士站，李媛馨假装是郁蓝峰的同学来送课堂笔记。
郁蓝峰？护士查了查记录，哦，郁美玲的儿子。他妈妈在312病房，不过他本人今天没来。
李媛馨道谢后走向312病房，心跳越来越快。
门半掩着，她轻轻敲了敲。
请进。一个虚弱但熟悉的声音传来。
推开门，郁蓝峰的母亲半靠在病床上，正在吃药。
看到李媛馨，她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即露出理解的微笑：改变主意了？
李媛馨摇摇头：我……我想听听那段录音的背景广播。可以吗？
郁蓝峰的母亲似乎明白了她的意图，拿出手机：我妹妹刚巧发给我一份，说是证明蓝峰人品有问题。
她点开一段音频，正是李媛馨在U盘里听到的内容，但更长一些。
玩玩而已。
那你打算玩到什么时候？
等她主动投怀送抱呗。已经快得手了，前两天差点在图书馆...值夜班真累啊，明天还要早起查房。
最后这句话明显是于丽的声音，而且背景里清晰地传来广播：请心内科张主任速到3号手术室...
李媛馨瞪大眼睛：这是...拼接的？
郁蓝峰的母亲点点头：前面是蓝峰的声音，但明显是从不同场合截取的片段。最后那句值夜班暴露了，于丽是护校学生，怎么可能值夜班和查房？
李媛馨的思绪飞速转动。
所以于丽伪造了证据？但为什么郁蓝峰不辩解？
仿佛再次读懂她的心思，郁蓝峰的母亲叹了口气：蓝峰从小就不善表达，遇到事情总是选择逃避。我生病后，他更加封闭自己。
她苦笑一下，有时候我觉得，他宁愿被人误解，也不愿冒险解释后再次受伤。
李媛馨想起郁蓝峰在天台上说的话：害怕你会像我爸一样，发现我家是个无底洞后转身就走。
他现在在哪？李媛馨突然问。
郁蓝峰的母亲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可能在老房子收拾东西。我们还没退租，他这几天都在那边。
她写下地址，如果你见到他……告诉他妈妈想吃老街的桂花糕了。
接过纸条，李媛馨的心跳得厉害。
她应该去吗？
听完解释后，她能原谅郁蓝峰的隐瞒和退缩吗？
更重要的是，他有勇气面对这一切吗？
走出医院大门，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李媛馨站在十字路口，一边是回家的公交站，一边是通往郁蓝峰老家的方向。
选择似乎很简单，却又无比复杂。
最终，她迈出了第一步，朝着未知的答案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