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瑭山下意识想起身。
“让他静一静。”
大师抬手拦住了他,镜片后的目光深邃:“他会想通的。为了你们的前途,这是最优解。”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理性,却让雅间里的气氛更加压抑。
栩箬看着弗兰德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又看了看大师平静却略显疏离的侧脸。
琉璃色的眼眸深处,一丝属于前世灵魂的了然和淡淡的疏离感悄然弥漫。
他放下筷子,轻轻碰了碰瑭山的手臂,声音压得极低:“哥哥,我出去一下。”
瑭山对上栩箬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眸,微微颔首,眼中带着一丝担忧和无声的支持:“嗯,小心点。”
醉仙楼顶层的露台,夜风带着索托城特有的喧嚣和远处灯火的气息吹拂而过。
弗兰德没有走远,他只是背靠着冰冷的石栏,仰头望着天穹上疏朗的星辰。
那副标志性的水晶眼镜被他摘了下来,捏在手里,无意识地用衣角擦拭着。
月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疲惫而落寞,像一只被雨水打湿了羽毛、暂时收起利爪的猫鹰。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很轻,但弗兰德没有回头,他知道是谁。
“小箬。”
弗兰德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重的自嘲:“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个院长特别自私?特别没用?”
他没有等栩箬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像是在问栩箬,又像是在拷问自己。
“明明……给不了你们最好的拟态修炼环境,给不了你们最顶尖的资源,连个参加大赛的资格都得去求人……可我……就是舍不得啊……”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捏着眼镜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那个破村子,那几间破屋子……是我一点点看着盖起来的。每一块砖瓦,每一根木头,都浸着我的汗水和……希望。看着你们一个个来了,在那里训练,在那里打闹,在那里喊我‘院长’……看着史莱克这个名字,从无人知晓,到如今在索托城……也算有了点响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夜风灌入肺腑,带着凉意:“我知道小刚说得对,为了你们的前程,并入皇家学院是最好的路。可我这心里……就是堵得慌……像是要亲手……把自己养大的孩子送出去,改姓别人……”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一个在迷途中徘徊的人,将积压在心底多年的不甘、付出与不舍,对着这夜色,对着这个他其实也看不透的银发少年,毫无保留地倾泻出来。
说到最后,他的情绪似乎宣泄掉了一些,肩膀微微放松,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算了,栩箬,你也别安慰我。道理我都懂。为了你们……史莱克这个名字……不要也罢。”
露台上只有风声。
栩箬静静地听着,月光洒在他银色的爆炸卷发上,晕开一层朦胧的光晕,让他此刻显得有些稚气的狼狈造型,莫名多了一丝奇异的沉静感。
直到弗兰德说完,长长地、带着叹息的尾音消散在风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清越,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笃定。
“院长,我和你打个赌。”
“赌?”
弗兰德一愣,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栩箬。少年琉璃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瞳孔深处仿佛有细碎的紫色星芒流转,那是他从未在栩箬眼中见过的、近乎预言般的奇异光泽。
“就赌大师刚才说的那件事。”
栩箬向前走了一步,靠近弗兰德,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在弗兰德心上。
“赌我们史莱克,能不能成功并入天斗皇家学院。”
弗兰德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这还用赌?秦明是那里的老师,你们的天赋摆在那里,皇家学院除非瞎了眼才会拒绝……”
“我说,不会成功。”
栩箬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预言感。
弗兰德愕然地看着他,完全不明白这少年哪来的自信说出这种近乎荒谬的话。
栩箬迎着弗兰德困惑的目光,伸出了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赌注一:若史莱克成功并入天斗皇家学院,我输给你——十万金魂币。”
这个天文数字让弗兰德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紧接着,栩箬伸出第二根手指,目光灼灼:“赌注二:若史莱克未能并入,失败而回。那么,史莱克学院——我买下了。”
“什么?!”
弗兰德彻底懵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学院归我。”
栩箬重复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买下一颗白菜。
“但是。”他话锋一转,琉璃色的眼眸直视弗兰德有些失神的眼睛。
“你,弗兰德,依旧是史莱克学院的院长。学院的一切事务,大小决策,皆由你全权做主,我绝不干预半分。”
他顿了顿,抛出了最诱人的条件:“而且,从今往后,学院所有的开销、运作经费、拟态修炼场的建设费用、甚至你们的薪水……所有需要金魂币的地方,都由我——全额赞助。”
虽然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宗门实力已经很不错了,但他需要人类的势力混入才不会在现世那天被发现异常。
而史莱克就是最好的选择。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两人之间。
露台下是索托城不夜的灯火与喧嚣,而露台上,只有风声和少年清晰的话语在回荡。
弗兰德张着嘴,大脑一片混乱。
十万金魂币的诱惑是巨大的,足以让他瞬间摆脱所有经济上的窘迫。
但栩箬后面那个赌注……买下学院?让他继续当院长?还包揽所有开销?这简直……天方夜谭!
怎么可能失败?就算失败了,他栩箬一个少年,哪来那么庞大的财力支撑一个学院?
这赌注听起来,无论输赢,受益的似乎都是他弗兰德?
“栩箬,你……”
弗兰德喉咙有些干涩:“你别开玩笑了,也别用这种方式安慰我……”
“不是安慰。”
栩箬再一次摇头,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剑锋,那股属于异世的锋芒在月光下展露无遗:“院长,敢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