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在靠近内城区边缘的一个气派站台停下，莉诺尔随着人流挤下车，踏上明显整洁宽敞许多的街道。
“这里就是内城区边缘了。”
莉诺尔指着远处一片被魔法光幕笼罩的区域：“尼古拉斯高等魔法学院就在里面，不过……”
她声音低了下来，带着点窘迫，“里面的房租太贵了，我只能在靠近内城区的地方租个小屋，每个星期一坐公交。”
楚镜澈的身影飘在她身侧，他声音平淡：“你还是快点走吧，不要迟到了。”
“放心吧！”莉诺尔拍拍胸脯，“我们9点才正式上课，现在才刚过8点呢！时间很充裕。”
她语气轻松，试图在楚镜澈面前表现得可靠一点。
这份轻松并未持续多久，刚拐过一个种满发光植物的街角，一个刻意拔高的女声就飘了过来：
“哟哟哟～这不是我们的千金大小姐，莉诺尔·迪欧加卡斯吗？今天怎么一个人……挤着公交来上课呀？啧啧啧...”
莉诺尔身体一僵，猛地抬头。
前方不远处，几个穿着尼古拉斯学院改良式制服的女生挡住了去路。
为首的女子尤为显眼，她身着一件绣着金纹的深紫色旗袍，勾勒出窈窕身段，手中把玩着一柄小巧的骨质折扇。
她身后跟着几个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笑容的女生，活脱脱一群趾高气扬的小太妹。
“凌薇！”莉诺尔的声音不自觉的颤抖，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书包带。
凌薇唰地一声打开折扇，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带着戏谑的眼睛：“我还以为贵人多忘事，大小姐您早就不记得我这号小人物了呢。”
她扇子轻摇，语气做作：“不知道周末的召唤学实践作业……莉诺尔大小姐完成得怎么样啦？我可是……翘首以盼，等着欣赏您的杰作呢~”
莉诺尔心头火起，但更多的是习惯性的退缩。
她下意识地侧头，用眼神向身边的靠山求助。
楚镜澈微微点头。
莉诺尔深吸一口气，挺直了因为常年低头而显得有些佝偻的背脊，下巴也抬了起来，对着凌薇的方向大声道：“哼！那你到时候可要把眼睛擦亮了看清楚！我才不是什么废物呢！”
声音虽然还有些颤抖，但那份虚张声势的神气劲儿倒是装得十足。
凌薇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合上折扇，用扇尖虚点着莉诺尔，笑道：“哦？是吗？那我可真要好好期待一下了。”
她又装作好心地提议：“这里离学院正门可还有好一段路呢，大小姐您金枝玉叶的，走路多累呀？要不要……坐我的车？呵呵呵……”
她身后的跟班们立刻配合地发出一阵哄笑声。
“才不要坐你的破车！”莉诺尔被那笑声激得面红耳赤，羞愤交加之下，她再也顾不上什么形象，猛地转身，朝着记忆中学院的方向拔腿就跑！
速度之快，带起了一阵小小的风。
凌薇看着莉诺尔狂奔而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眼神变得有些阴沉。
“这家伙……跑得倒挺快。”她低声自语。
她身后一个小太妹为了讨好，立刻尖声接话：“跑的快有什么用？说不定到时候去次元裂缝实地学习的时候，一看到那些狰狞的魔兽，当场就吓得尿裤子转头就跑！哈哈哈！哈哈……呃……”
她的笑声在凌薇冰冷的眼神注视下，如同被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剩下干瘪的余音卡在喉咙里。
凌薇收回目光，没有再看那个噤若寒蝉的跟班。
她望着莉诺尔消失的街角，眼神闪烁，自言自语道：“我倒要看看，这个废物点心，今天哪来的底气敢这样跟我顶嘴。”
另一边，莉诺尔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一路狂奔。
胸腔里火烧火燎，直到实在喘不过气，她才停下脚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楚镜澈如影随形地飘在她身边，声音里带着玩味：“所以，那个叫凌薇的女生，专门守在内城区边缘等你进来……就是为了上演这么一出无聊的嘲讽戏码？”
他实在难以理解这种低效且毫无意义的恶意。
“我……我怎么知道！”莉诺尔喘着粗气，委屈又愤怒，“我刚转学来的时候，她明明对我还挺热情的！过了几天，就突然开始处处针对我了！”
她直起身，用手背抹了把汗：“明明我只是在冥想课上不小心睡着了一次，还有……还有符文刻印课学得慢了点而已！至于吗？！天天追着我咬！”
她越说越气，脸都鼓了起来。
楚镜澈沉默了片刻。
凌薇这种程度的恶意在他眼中如同儿戏，但莉诺尔的愤怒和委屈却是真实的。
他忽然开口，带着某种吸引力：“你若是实在学不会魔法……”
“我看你的体力倒还算得过去，或许可以教你几招？”
“真的吗？！”莉诺尔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我现在就想学！”她立刻摆出一个自认为很酷的起手式，跃跃欲试。
楚镜澈的视线在她身上停顿了一下，然后转向四周，两旁是闪烁着暧昧霓虹的店铺橱窗，一些穿着大胆的身影在门口慵懒地倚靠着。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水味和某种甜腻的气息，与学校的肃穆格格不入。
“现在就算了。”楚镜澈无奈道，“你看看周围，这附近……可不像是什么正经的学院区该有的样子。”
莉诺尔顺着他的意思环顾四周，瞬间，她的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那些露骨的招牌，暧昧的灯光，衣着暴露的人影……她再迟钝也明白自己跑到什么地方来了！
“我……我我我好像……跑反方向了！”莉诺尔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手忙脚乱地转过身，低着头，朝着与来时相反的方向，再次狂奔起来。
楚镜澈漂浮在其身旁不紧不慢地说：“你最好再快点，不然真要迟到了。”
“知……知道了！”莉诺尔的声音带着羞愤，跑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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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莉诺尔气喘吁吁地冲到尼古拉斯高等魔法学院那宏伟的拱形大门前时，上课的预备钟声刚好悠扬地响起。
她不敢停留，凭借着对学院的熟悉，一路小跑冲向指定的教室。
推开门，莉诺尔的声音被里面黑压压的人群和肃穆的气氛压得细若蚊蝇：“报……报告……”
讲台上，一位戴着高度近视眼镜，头发一丝不苟盘在脑后的中年女教师抬起头，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门口狼狈的莉诺尔。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平稳带着威严的说道：“莉诺尔·迪欧加卡斯同学？请进，动作快一点，我们马上就要开始了。”
“谢谢老师。”莉诺尔如蒙大赦，赶紧低着头溜进来。
然而，当她看清教室里的情况时，心猛地一沉，平时最多只坐满一半的阶梯大教室，此刻竟然几乎座无虚席！
后排的座位都挤满了人！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让她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丢在聚光灯下，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她心中哀嚎：‘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楚镜澈的声音适时响起：“看来，都是冲着看你‘召唤成果’来的。”
“你……你能听到？！”莉诺尔太过震惊，竟然直接小声惊呼出声，瞬间，更多带着疑惑的目光聚焦过来。
楚镜澈无奈的说：“刚发现，现在别说话了，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你身上。”
莉诺尔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干了蠢事，脸颊瞬间爆红，恨不得立刻晕过去。
她感觉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身上，双腿发软，几乎要站立不稳。
讲台上的艾拉教授再次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莉诺尔同学？是昨晚没休息好，精神恍惚了吗？即便是周末，作为魔法学徒，也应保持自律，不可放纵过度。”
她的话语带着师长的关切，但听在莉诺尔耳中却更像是一种公开的责备。
“没事的！谢谢教授关心！”莉诺尔强忍着眩晕感，用尽全身力气回答。
她几乎是挪动着脚步，找到了前排的一个空位，僵硬地坐了下去，感觉整个背后都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如芒在背。
艾拉教授见她坐定，不再多言，拿起厚重的魔法典籍，开始用平板的语调讲授那些枯燥的魔力转化与符文叠加理论。
课堂瞬间被一种沉闷的学术氛围笼罩。
对于莉诺尔来说，这一小时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她能感觉到背后的目光并未完全散去。
教授的讲解如同天书，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紧张和羞愧在翻腾。
下课钟声终于敲响。
莉诺尔如同虚脱般趴在桌子上，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楚镜澈的声音响起，听不出喜怒：“这一节课……你记住了多少？”
“啊？”莉诺尔茫然地抬起头，眼神涣散，“额……我……”
“我看你一整节课，都被那些目光压得喘不过气，精神高度紧张，根本无法集中，恐怕……什么也没听进去吧？”
莉诺尔羞愧地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这次人太多了，我以前不是这样的……而且也没有后排的位置给我躲了……”
楚镜澈沉默了几秒。
莉诺尔几乎能想象出他那副朽木不可雕的表情，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出乎意料：“下不为例。”
莉诺尔蒙了：“啊？”
“这一次，我帮你记下了。”他顿了顿，似乎觉得有些新奇，“这些理论……倒是比我们那个时代零散摸索的体系要规整许多，有点意思。”
莉诺尔猛地抬起头，眼眶瞬间红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
“谢……谢谢你……楚镜澈……”她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
楚镜澈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情感爆发有些措手不及，声音略显僵硬：“……擦擦鼻涕吧，要流到课本上了。”
莉诺尔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刚把脸埋进去用力擤鼻涕，那个如同附骨之蛆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哎呀呀~我们的大小姐这是怎么了？哭鼻子啦？不会是因为害怕等一下的召唤考核输了赌约，提前在这里害怕得流眼泪吧？啧啧啧，真是好可怜呢~”
莉诺尔猛地抬起头，眼角还挂着泪痕，怒视着不知何时走到她桌旁的凌薇：“你烦不烦啊！”
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喊道：“只不过是感冒了而已！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凌薇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莉诺尔的狼狈，旗袍勾勒的身姿摇曳生姿：“哦？感冒了呀？”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我还以为……是因为坐在最前排，被全班同学的目光给压得喘不过气，害怕得流眼泪了呢~”
莉诺尔的脸又红了，虽然不是完全因为这个，但还是被戳中了痛点，她梗着脖子反驳：“才……才不是呢！”
凌薇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继续火上浇油：“唉，看你一个人坐前排怪孤单的，这样吧……”
她随手一指身后一个看起来唯唯诺诺的短发女生：“我让她跟你换换位置？坐到我旁边来，也好有个照应嘛。”
那被点名的女生一脸愕然，指着自己：“啊？我？”
“不用你假好心！”莉诺尔立刻拒绝，警惕地看着凌薇，“谁知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啧，不识好人心，那可太伤我的心了~”凌薇夸张地捂住胸口。
“那我就……拭目以待，等着看莉诺尔大小姐的精彩表演了，可千万别让我们失望哦！哦↑吼吼吼吼——！”她大笑着带着一群跟班扬长而去，留下莉诺尔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
楚镜澈有些嫌弃的说：“……这笑声真难听。”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这里绝大部分学生都是女性？男性似乎……寥寥无几？”
他刚才就注意到，偌大的教室里，只有零星几个男生，而且都坐在不起眼的角落，显得格外安静。
莉诺尔还在为凌薇生气，听到楚镜澈的问题，愣了一下才回答：“哦，这个啊。”
她心中解释：‘因为根据统计，女性觉醒异能的概率比男性高很多，所以，我们学校对女生的入学标准会相对……嗯……宽松一些，至于男生嘛，除非天赋特别特别出众，否则很难考进来的。’
她说到这里，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至于我……咳咳，其实是走了点家族的关系才勉强进来的……嘿嘿。’
楚镜澈沉默了片刻，最终，一个听不出情绪的评价飘入莉诺尔意识中：
“……那还真是厉害。”
莉诺尔的脸又红了，这次是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