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背着秦风,在齐膝深的泥水中艰难跋涉。她遵照着夜瞳模糊的警告,将前进的方向偏向东南,试图绕开可能来自东北方向的威胁。这片区域的水位似乎更深,水底是黏稠得能吞噬鞋底的淤泥,每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体力。湿透的衣物紧紧贴在身上,汲取着本已不多的体温,寒冷如同细密的针,不断刺穿着她的意志。
胸口的烙印持续传来稳定的南方指引,但那份属于林默的焦灼感并未减弱,反而像是在呼应着她此刻愈发艰难的处境,隐隐鼓动着,如同被困野兽的心跳。她咬紧牙关,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观察环境和保持平衡上,不敢有丝毫分神。
(苏婉的感官高度集中,过滤着一切异常:“水声…风声…还有…?”)
突然,她猛地停下脚步,身体瞬间僵硬。
在前方不远处,一片被踩倒的芦苇丛中,泥泞的水面上,漂浮着几片不属于自然凋零的、被撕裂的碎布。布料的颜色是某种工业染就的暗绿色,上面沾染着已经发黑的血渍。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在稍远一些稍微坚实的土埂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脚印——不是野兽的爪印,也不是他们这种逃亡者简陋鞋履的痕迹,那是军靴底特有的、带着防滑纹路的印记。脚印很深,带着甩开的泥点,显示留下它的人当时正在快速移动。
“血狼”……他们真的在这一带活动!而且,从痕迹的凌乱和布条上的血渍来看,这里不久前可能发生过战斗,或者……狩猎。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比沼泽的冷水更刺骨。夜瞳的警告是真的。他们就像落入蛛网的飞虫,而猎食者的触角已经近在咫尺。
她立刻压低身体,几乎半蹲在浑浊的水里,借助茂密的芦苇丛隐藏自己和背上的秦风。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与烙印中林默那份同步的焦灼形成了可怖的共鸣。她仔细聆听着,除了风吹过芦苇的沙沙声和远处的水声,似乎还能捕捉到一些极细微的、金属摩擦的声响,以及某种……压抑的、带着残忍意味的笑语,随风隐约飘来,又迅速消散。
不能继续前进了。至少不能沿着这个方向。
苏婉当机立断,开始缓缓后退,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尽量避免搅动水流和发出声响。她需要找到一个完全避开这条明显路径的地方,重新规划路线。南方是最终方向,但此刻,生存和躲避是第一位。
背上的秦风依旧沉默,他的重量在此刻既是负担,也是她必须保持绝对冷静的理由。她不能倒下,不能被发现。否则,小七的牺牲,林默的坚持,夜瞳的冒险示警,以及秦风渺茫的生机,都将付诸东流。
她在泥水中迂回,像一只受惊的水鸟,凭借着本能和残存的地图记忆,寻找着生路。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她神经紧绷,每一次疑似脚步声都让她屏住呼吸。烙印中林默的焦灼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极致的危险,变得愈发尖锐,像一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终于,在天色再次变得昏暗之前,她找到了一处被几棵歪斜枯树和茂密藤蔓遮蔽的洼地。这里地势较低,相对隐蔽。她艰难地挪进去,将秦风安置在相对干燥的树根交错处,自己则瘫软在地,剧烈地喘息着,耳朵却依旧竖立,捕捉着外界任何一丝异动。
猎手就在附近。他们留下的印记,如同死亡的预告,清晰地刻印在这片沼泽之中。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是与阴影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