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星轨道，战火虽然熄灭，但硝烟味仿佛还黏在真空里，散都散不去。玄女号巨大的舰身缓缓掉头，开始朝着月球返航，就像是一头刚刚厮杀完，浑身浴血的猛兽。
舰桥内，欢呼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过载后的焦糊味，那是线路和元器件在超负荷运转后发出的哀鸣。外面那两艘逃窜的斥候船化作了宇宙尘埃。虽然打赢了，但代价并不小。
林耀东坐在指挥席上，没说话。他面前的屏幕上，跳动着战损报告。那一个个红色的数字，触目惊心。
“东哥……”李卫国的声音有点哑，像是嗓子里塞了把沙子。“刑天机甲大队……折损率超过百分之四十。”
“封于修那个疯子虽然杀爽了，但他那台‘修罗’……”
“基本报废了。”
“动力炉熔毁，装甲剥离了百分之八十，回来的时候是用牵引光束硬拖回来的。”
林耀东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人呢？”
“人没事，就是脱力了，现在在医疗舱躺着，嚷嚷着要吃肉。”李卫国苦笑了一声。“那帮兄弟们，也没少受罪。”
“这就是差距啊。”林耀东长叹了一口气。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舷窗前。看着窗外那片深邃的星空，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深深的忧虑。
这还只是斥候。只是三艘探路的“小船”。就已经把人类目前最精锐的部队，逼到了这个份上。如果是主力舰队呢？如果是那种能够跨越星系、吞噬恒星的庞然大物呢？
“虽然我们赢了。但实际上，差点就被打穿了。”
阿杰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份数据分析。“东哥，数据出来了。”
“那些虫子，虽然单体不算强，但数量太恐怖了。”
“而且它们的酸液……”
“对我们的能量护盾有特殊的侵蚀效果。”
“我们的‘金乌’电池虽然能量无限，但护盾发生器的功率是有上限的。”
“一旦过载，就是活靶子。”
林耀东接过平板，扫了一眼。那个倒计时，依然鲜红刺眼。【距离清道夫主力舰队降临：2个月29天。】这就像是一把悬在头顶的铡刀。每一秒，都在往下掉。
“三个月。”林耀东的声音冷得像是冰渣子。“我们只有三个月了。”
“靠现在的家底，根本不够看。”
“回地球！”
“我要见霍老。”
“南天门计划……”
“得加速了！”
……
京城，红墙小院。当霍老看到那份战损报告，手里的茶杯都在抖。虽然赢了，但这惨胜的滋味，比输了还难受。
“耀东啊。”霍老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眉心。“这才是先头部队，就已经这样了。”
“三个月后……”
“咱们是不是得做点最坏的打算？”比如“火种计划”，送一批人逃离太阳系之类的。这话霍老没说出口，但林耀东听懂了。
“逃？”林耀东冷笑一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的星图上。“往哪逃？”
“这满宇宙都是猎人，我们就是那带血的肉。”
“离开太阳系，死得更快。”
“只有死磕！”
林耀东的手指，重重地在地图上划拉了几下。不再局限于地球，也不再局限于月球。而是整个太阳系！
“霍老，发令吧。”
“全国，不，全人类。”
“进入特级战备状态！”
“我要把整个太阳系，都变成一个刺猬！”
“火星！”林耀东指着那颗红色的星球。“那里含铁量高，地质结构稳定。”
“我要在那里建最大的工厂！把设备搬上去！日夜不停地给我造飞船，造机甲，造导弹！”
“木星！”手指移动，落在那颗气态巨行星上。“那里的氢气取之不尽。”
“我要在那建戴森环！虽然时间紧，建不全，但至少要搞出一个‘能源阵列’！为所有的防线提供无限能源！”
“还有海王星，冥王星……”林耀东的目光变得深邃。“那是太阳系的边缘，也是我们的第一道防线。”
“我们需要在上面布预警哨，确保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们都能第一时间收到信息。”
霍老听得心惊肉跳，这哪里是计划。这简直就是把全人类的骨髓都抽出来，去赌这一把！
“资源呢？人呢？这得要多少钱？”
“钱？”林耀东笑了，笑得有些狰狞。“都什么时候了，还谈钱？”
“等到别人打进来，钱就是一堆废纸，一串数字。”
“这是种族战争，我们没有退路。”
“哪怕是把地球掏空了，也要把这些防线给我筑起来！”
“现在我们要的是活下去！”
“告诉其他国家，要么出人，要么出物资。”
“谁敢在这个时候藏私。”
“我就先把谁给灭了！”
霍老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仿佛看到了一位独断万古的暴君。但也只有这样的暴君，才能在这种绝境下，带着人类杀出一条血路。
“好！”霍老咬牙切齿，像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我这就去下令！”
“谁敢掉链子，老子毙了他！”
安排完一切。林耀东没有留在京城，也没有回月球。他坐上了飞往港岛的飞机。
窗外，云层翻涌。林耀东闭着眼，脑海中那张浩瀚的星图缓缓展开。
那些灰色的光点，那些代表着“已灭绝”的文明，太密集了。就像是一座座坟墓，静静地漂浮在银河系的各个角落。
但林耀东注意到了一个细节。距离太阳系最近的一个恒星系——半人马座a星。那里，也有一个灰色的标记。但这个标记旁边，却有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信标”在闪烁。
那是一种特殊的频率，如果不开启二阶基因锁，如果不是融合了萨尔的记忆，他根本发现不了。那是……
“文明遗产？”林耀东喃喃自语。“还是……”
“同归于尽后的残留？”
根据萨尔的记忆，清道夫文明虽然强大，但也并非无敌。在漫长的征服岁月中，他们也遇到过硬茬子。有些文明在临死前，会爆发出惊人的反击，甚至利用某种“禁忌科技”，重创清道夫的舰队。那个半人马座的文明，似乎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能找到那个文明留下的东西……”
“哪怕只是一点残渣。”
“或许……”
“就能找到克制清道夫的办法。”
地球现在的科技，虽然有了诺亚方舟的加持，突飞猛进。但毕竟时间太短了。底蕴太薄了。就像是一个小孩手里拿着一把冲锋枪，虽然火力猛，但身体太脆，一碰就碎。必须得找到别的出路。
“看来有必要去一趟半人马座那边了。”
“东哥。”阿杰走了过来，轻声说道。“快到了。”
林耀东回过神来。“嗯！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