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诸多修行文明在“刻意求淡”和“专注本分”之间摇摆摸索时,一个截然不同的文明体系,也因其独特的“倔强”,进入了云庭的视野。
这是一个名为“逻辑联邦”的纯粹科技文明。他们不修神魂,不练法力,凭借着对物质规则的极致探索和严谨的逻辑推演,发展出了高度发达的科技,其疆域横跨数个星系,甚至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干预时空结构。他们信奉“万物皆可量化,一切皆有逻辑”。
云庭的崛起,以及其引发的“秩序化”浪潮,自然也引起了逻辑联邦最高科学院的注意。对于这种无法用现有物理模型完全解释的、涉及“规则定义”和“高维信息”的现象,科学院将其列为“特级研究项目”,代号“God-001”(广义有序性定义源头-001)。
与其他文明或向往、或模仿的态度不同,逻辑联邦采取了他们最擅长的方式——分析、解构、试图复现。
一支由联邦顶尖科学家组成的考察团,乘坐着最先进的“逻辑方舟”号科研舰,来到了云庭外围。他们没有像其他势力那样去交流中心排队,而是选择了一个相对偏僻的虚空坐标,开始架设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探测设备。
巨大的环状粒子对撞机在虚空中展开,试图捕捉构成“道韵”的基础粒子;
超维信息接收阵列全力运转,解析着云庭外围那无形的规则波动;
甚至还有一套被命名为“因果律扰动探测仪”的装置,小心翼翼地尝试对局部规则进行微小的“逻辑注入”,观察其反馈。
他们的行为很快引起了云庭外围管理者的注意。龙潜渊看着监测画面中那些充满金属质感、闪烁着冰冷光芒的造物,以及那些穿着白大褂、一脸严肃记录数据的科学家,感觉画风十分清奇。
“这帮铁壳子又在搞什么名堂?”龙潜渊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看着比那些学人精有意思多了。”
他没有立刻驱赶,反而想看看这帮“理科生”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逻辑联邦的科学家们工作起来废寝忘食。他们采集了大量的环境数据,记录了无数种能量波动模式,甚至成功捕捉到了一些逸散的、低浓度的混沌气流样本。
然而,随着研究的深入,他们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所有采集到的数据,在联邦的超脑中进行建模分析时,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逻辑不自洽”状态。构成混沌气流的粒子无法被归类到已知的任何粒子模型,其行为既像波又像粒子,还特么像一段有意识的信息流;那些规则波动的数学表达复杂到令人绝望,并且充满了无法理解的“主观定义”参数,仿佛这些规则是被某个意志“规定”成这样的,而非自然演化形成。
更让他们崩溃的是“因果律扰动实验”的失败。当他们尝试用仪器向一片区域注入“此地铁元素密度增加万分之一”的逻辑指令时,仪器反馈指令已成功加载,但实际探测结果显示,该区域的铁元素密度屁变化没有!反而仪器自身逻辑核心因为遭遇无法理解的反馈,差点烧毁!
首席科学家,一位头发花白、眼神锐利的老者(通过基因技术维持着巅峰状态),名为“逻各斯·李”(与系统制造者逻各斯同名纯属巧合),看着光屏上密密麻麻的报错信息和逻辑悖论,眉头紧锁成了一个川字。
“无法理解……God-001区域的物理规则,其底层逻辑似乎具备……‘免疫性’和‘绝对性’?”他喃喃自语,“我们的科学,建立在可观测、可重复、可量化的基础上。但这里的规则,仿佛……是‘活’的,它拒绝被完全量化,甚至能主动‘纠正’外来的逻辑干扰?”
这个结论对于坚信“逻辑至上”的联邦科学家来说,无疑是颠覆性的。
就在考察团陷入僵局,甚至开始怀疑科学人生的时候,龙潜渊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该他出场了。
他晃晃悠悠地飞到了“逻辑方舟”附近,敲了敲那厚实的合金外壳(用混沌气包裹的手指,避免了自己手疼)。
“喂,里面的朋友,研究出啥成果没啊?看你们忙活半天了。”
逻各斯·李通过外部监视器看到龙潜渊,尤其是感受到对方那与周围环境浑然一体、却又深不可测的气息,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God-001”的关键个体。他连忙下令打开舱门,亲自迎接。
“尊敬的未知存在,我是逻辑联邦首席科学家逻各斯·李。我们正在对贵地进行科学考察,希望能理解此地有序性规则的物理基础。”李博士保持着科学家的严谨和礼貌。
龙潜渊走进充满未来科技感的舰桥,好奇地东摸摸西看看,随口道:“物理基础?你们是想把我们这儿拆成零件搞清楚是吧?想法不错,可惜路子走岔了。”
李博士精神一振:“请指教!”
龙潜渊一屁股坐在一个看起来像是主控台的椅子上(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警报,被他无视了),翘起二郎腿:“我问你,你们造这艘大船,是为了啥?”
“为了探索未知,拓展文明的疆域和理解边界。”李博士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探索明白了之后呢?”
“利用掌握的知识,改造环境,让文明更好地生存和发展。”
“然后呢?”
“然后……继续探索更深层的未知。”李博士觉得这问题有点循环。
龙潜渊笑了:“你看,绕了一圈,最后还是为了‘生存发展’,图个‘心安’。跟我们这儿本质上没啥区别嘛。”
李博士皱眉:“但这过程中的技术、知识、对宇宙的理解……”
“那些都是工具,是过程,不是目的。”龙潜渊打断他,指了指窗外云庭的方向,“我们这儿,比较懒,跳过了中间那些花里胡哨的过程,直接奔着最终目的去了。所以我们这儿规则简单,就俩字——‘心安’。大家都能心安理得地待着,不用整天想着怎么拆了别人或者防止被别人拆,也不用绞尽脑汁去理解那些永远理解不完的复杂规则,多省事。”
他看着李博士和周围科学家们一脸“这太不科学了”的表情,决定换个他们可能能理解的说法。
他随手拿起控制台上一个用来演示的、结构极其复杂的多维几何模型(代表着联邦某个前沿理论),在手里掂量了一下。
“你们呢,就像非要把这个模型每一个角度、每一个参数都算得清清楚楚,觉得这样才能掌握它,才能用它。”
说着,他五指微微用力。
那精密的、由特殊合金制成的模型,在他手中如同橡皮泥般,被随意地捏成了一个……圆球。
“而我们呢,觉得这玩意儿本质上就是个球,捏圆了看着顺眼,用着顺手,就行了。至于它原来有多少个面,多少条棱,关我屁事?”
龙潜渊将那个圆球抛给目瞪口呆的李博士。
“大道至简,懂了吗?不是规则本身简单,而是我们‘定义’它简单。你们觉得复杂,是因为你们总想站在‘规则之内’去理解它。为啥不试试站在‘规则之上’,直接告诉它该是啥样呢?”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逻辑联邦所有科学家的脑海中炸响!
站在规则之上?定义规则?
这完全违背了他们认知中的科学范式!但……联想到之前那些无法解析的数据、那些逻辑悖论、那免疫因果律扰动的现象……似乎,只有这个离经叛道的解释,才能说得通?
李博士握着那个被捏成圆球的、曾经代表着他心血理论的模型,双手微微颤抖。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崩塌,却又在废墟中看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更加广阔的可能性。
“……定义……权能……”他喃喃道,眼中闪烁着科学家特有的、混合着困惑与兴奋的光芒,“这……这是一种……超越了当前科学范式的……更高维度的……‘应用科学’?”
龙潜渊耸耸肩:“你爱叫它啥都行。总之,别老想着拆解分析了,累不累啊。看顺眼了,就学着点;看不顺眼,就自己定义个顺眼的。多简单。”
他拍了拍屁股,站起身:“行了,参观完毕。你们慢慢琢磨吧,记得走的时候把场地收拾干净,别乱扔科学垃圾。”
说完,他便晃晃悠悠地飞走了,留下逻辑联邦一众科学家在原地,陷入了长久的、颠覆性的沉思。
不久后,“逻辑方舟”号悄然离开了云庭外围。他们没有带走任何物质样本,却带走了一个足以震撼整个联邦科学界的、关于“规则定义权”和“主观物理”的疯狂猜想。
而云庭,则又多了一个关于“那个把科学模型当橡皮泥捏的恐怖存在”的传说。
观星殿内,云封感知到逻辑联邦的离去,微微摇头。
“知其然,何必知其所以然。舍本逐末,徒增烦恼。”
他撒下一把鱼食,看着锦鲤争抢。
“还是鱼儿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