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昭阳和影如同被遗忘在角落的石子,除了定时送来的劣质食物和清水,再无任何人与他们接触。但两人并未坐以待毙。
影凭借其超凡的隐匿和感知能力,多次利用送饭后的短暂间隙,悄然挪开那块松动的石板,潜入隔壁囚室与小莲接触。他耐心地安抚她,并从她断断续续、充满恐惧的叙述中,逐渐拼凑出更多关于这个据点的信息。
小莲提到,被抓来的人会被分为“药人”、“经奴”和“祭品”。药人被迫服用各种古怪的药剂,生不如死;经奴则日夜不停地诵念邪经,直至精神崩溃;而祭品……她不敢多说,只是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她属于最低等的“杂役”,负责清理部分区域的污秽,因此对据点外围的通道稍有了解。
她画出了一张极其简陋但关键的地图,标注了血池大厅、几条主要通道的方向,以及一个她偶然听教徒提起过的、被称为“月井”的地方。据说每次“圣祭”前,“圣女”都会在“月井”中沐浴净身。
“月井”的位置,在地图上指向据点更深处,靠近小莲所说的“禁地”方向。
与此同时,昭阳则通过门缝,仔细观察着外面教徒的巡逻规律、换岗时间以及他们的交流方式。她发现这些教徒等级森严,低级教徒对高级教徒唯命是从,眼神麻木,几乎没有任何个人情感。而高级教徒,如那日的面具人,则气息阴冷,手段狠辣。
她还注意到,随着月圆之夜的临近,据点内的气氛越发紧张肃杀。诵经声和法器敲击声变得更加频繁响亮,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也日益浓重。巡逻的密度和强度都增加了数倍。
“月圆之夜,就是明晚子时。”影在又一次潜入归来后,低声道,“血池圣祭将如期举行。根据小莲的描述,‘圣女’会在亥时(晚上9-11点)前往‘月井’进行最后的沐浴准备。那是我们接触她的唯一机会。”
“如何接近‘月井’?那里守卫必然森严。”昭阳蹙眉。
“小莲提到,有一条运送废弃药渣的暗道,会经过‘月井’附近的一处排污口。那是整个据点最肮脏的地方,守卫相对松懈。我们可以伪装成处理杂役的低级教徒混进去。”影显然已经有了计划,“但需要两套合适的衣服和身份令牌。”
衣服和令牌……这确实是个难题。
机会在次日傍晚悄然出现。两名负责运送杂物的低级教徒,因为偷懒在一条偏僻的通道角落打盹,被影悄无声息地放倒。影迅速扒下他们的外袍和腰牌,并将两人拖到隐蔽处藏好。
袍子散发着难闻的酸臭味,但此刻也顾不上了。昭阳和影迅速换上袍子,用兜帽遮住大半张脸,并将泥土抹在脸上掩饰容貌。
“记住,低头,少言,动作要慢而机械。”影低声嘱咐,“跟着我,见机行事。”
两人混入一队运送废弃物的杂役队伍中,低着头,模仿着其他人麻木的步伐,向着据点深处移动。
通道越来越狭窄阴暗,空气中的腐臭气味几乎令人窒息。沿途果然看到不少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药人”和目光呆滞的“经奴”,景象如同人间地狱。昭阳强忍着心中的愤怒与不适,紧紧跟随。
终于,队伍拐过一个弯,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不断冒着气泡的污水池,池边连接着数条粗大的铁管,不断有污物排出。这里便是据点处理废弃物的核心区域,恶臭冲天。
而在污水池的另一侧,隐约能看到一个被白色石栏围起来的、散发着氤氲热气的小池,池水清澈,与周围的污秽格格不入。那便是“月井”!
月井周围果然有守卫,但只有四名红袍教徒,他们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通往禁地方向的主道上,对这边污秽的角落并不太上心。
影打了个手势,两人趁着一辆满载药渣的推车倾倒的噪音掩护,迅速脱离队伍,闪身躲到一堆废弃的木桶后面。
“等待时机。”影低声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亥时将至。
终于,远处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和法器敲击声。一队仪仗森严的教徒簇拥着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缓缓向月井走来。
正是“圣女”!她依旧白纱遮面,步伐僵硬,如同提线木偶。
守卫月井的教徒立刻躬身行礼。
圣女在井边停下,两名随侍的女教徒上前,为她解下白袍,露出里面素色的衬裙。随即,那两名女教徒也退到一旁守候,只剩下圣女一人站在井边。
她缓缓抬起手,似乎要解下面纱,进行沐浴。
就是现在!
影对昭阳使了个眼色,两人如同鬼魅般从木桶后闪出!影手中早已扣住的几枚石子激射而出,精准地打灭了月井附近最亮的几盏壁灯!
光线骤然一暗!
“有刺客!”守卫顿时一阵骚动,惊呼着拔出兵刃,但黑暗和瞬间的混乱影响了他们的判断。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昭阳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到圣女身边!在对方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低喝道:“别出声!跟我走!”同时,另一只手迅疾如风,掀向对方面纱!
她必须确认这圣女的身份!
然而,就在面纱被掀开的刹那——
借着远处微弱的光线和井水反射的月光,昭阳看清了那张脸!
一张极其美丽,却苍白得毫无血色,双眼空洞如同琉璃的脸庞!而这张脸……这张脸……
昭阳的呼吸瞬间停滞,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这张脸,竟与她记忆中早已逝去的、北国皇宫中那幅画像上的女子,有七八分相似!那是……她从未谋面、在她出生前便已香消玉殒的……生母,北国先皇后的容颜!
怎么可能?!母亲早已去世多年,怎会出现在这南靖邪教之中,成为什么“圣女”?!
是巧合?是易容?还是……这世上真有如此相像之人?!
巨大的震惊和混乱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昭阳的心神,让她一时间失去了所有反应!
而被掀开面纱的“圣女”,在短暂的错愕之后,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竟也猛地闪过一丝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震惊与难以置信!她死死地盯着昭阳的脸,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抓住她们!”守卫的呵斥声和脚步声迅速逼近!
影见昭阳失神,暗叫不好,立刻上前,一把拉住昭阳和那仍在震惊中的圣女,低喝道:“走!”
他不再犹豫,猛地将两人推向旁边一条狭窄的、堆满杂物的岔道,同时回身掷出几枚烟雾弹!
浓烟瞬间弥漫开来,阻隔了追兵的视线!
“这边!”影拉着浑浑噩噩的昭阳和踉跄的圣女,在错综复杂的通道中亡命奔逃!
身后的喊杀声和脚步声紧追不舍!
昭阳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回荡:她是谁?她到底是谁?!为什么和母亲如此相像?!
而被她紧紧拉着的“圣女”,则用那双恢复了死寂、却深处藏着惊涛骇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昭阳的侧脸,仿佛要将她刻入灵魂深处。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乱了原有的计划,也将昭阳卷入了一个更加扑朔迷离、关乎她身世的巨大谜团之中!
月圆之夜的圣祭,注定将因这三个不速之客,掀起前所未有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