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门口，人流如织。高二学生的涌入像一股新的潮水，与正准备离开的高一新生交汇，形成了一片略显嘈杂的漩涡。林砚和王梓博正要逆着人流出去，一个带着惊喜的女声穿透了喧闹：
“林砚！你真的来一中了呀！”
林砚循声望去，看见表姐李艳艳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她身边围着几个女同学，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与打量。李艳艳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连衣裙，显得活泼又亮眼，她快步走到林砚面前，眼神里透着自家人的熟稔。
“嗯，今天刚报到。”林砚停下脚步，语气平淡却不算疏离。对于这个性格开朗的表姐，他谈不上多亲近，但也不反感。
“太好了！过年时说好的，等你来一中，姐带你吃遍学校周边好吃的！”李艳艳拍了拍他的胳膊，语气热络，“过几天等你们军训完，周末我找你，带你去认认路，改善下伙食！学校食堂吃多了会腻的。”
“好。”林砚点了点头。这确实是过年时的约定，他也没打算推辞。
然而，他的注意力，或者说，他周遭无形的磁场，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另一道格外不同的视线。这道视线来自李艳艳身侧一个安静的女孩——她的闺蜜李可欣。
李可欣与李艳艳的明媚不同，她气质更偏文静，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蓝色百褶裙，清秀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怔忪。她的目光，像是被无形的锁链牵引，牢牢地固定在林砚身上，那眼神复杂极了——有难以置信的惊艳，有猝不及防的慌乱，还有一丝仿佛窥见了不应存在于现实之物的恍惚。
她之前确实通过李艳艳的朋友圈看过林砚的照片，也曾在某个偶然的机会在网上看的林砚在健身房的视频。视频里的少年身形挺拔，汗水在灯光下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侧脸冷峻。那时她只觉得这男孩确实好看得过分，像精修过的画报。可直到此刻，真人站在她面前，她才深切地体会到，动态的、立体的林砚，拥有怎样一种冲击力。
那不是照片和视频能承载的清冷气质，不是像素能完全传达的完美骨相，更是一种无声却强大的存在感，仿佛他周围的光线都比别处要黯淡几分，只为聚焦于他一人。他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就足以让周遭的一切沦为模糊的背景板。
李可欣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失序，脸颊也微微发烫，她甚至忘了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别人是件很不礼貌的事，只是本能地沉浸在这种视觉与感官的震撼里，无法自拔。
“哇，艳艳，这就是你常说的那个表弟？长得也太帅了吧！”
“对啊对啊，比照片上还好看！艳艳你太幸福了，有这么帅的弟弟！”
“弟弟你好呀，我们是艳艳的同学，以后在学校有事也可以找我们哦！”
李艳艳身边的几个女生也叽叽喳喳地开口了，语气中充满了兴奋和善意。林砚对此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脸上依旧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行了行了，别吓着我弟。”李艳艳笑着替林砚解围，然后对林砚说，“那说好了啊，先加你的微信到时候方面联系你。你先去忙吧。”
林砚点头，把自己的微信号报给艳艳姐，再次点了头算是告别，然后便和王梓博一起离开了食堂。王梓博还回头冲李艳艳她们咧嘴笑了笑，换来几个女生友善的挥手。
直到林砚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李可欣才仿佛骤然回神，轻轻“啊”了一声，视线却还停留在那个方向。
李艳艳用手肘碰了碰她，带着几分得意和调侃，压低声音：“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是不是比照片和视频里好看一万倍？跟漫画里走出来似的。”
李可欣缓缓转过头，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喃喃道：“……嗯，真的……不一样。”
“嘿嘿，”李艳艳凑得更近，声音里带着怂恿和计划得逞的狡黠，“我跟你说，以后咱们周末出去玩，就把他叫上。有这么一个颜值爆表的‘招牌’在，得多有面子啊！保证咱们走到哪都是焦点！”
李可欣听着，没有立刻附和，只是脑海里又不自觉地浮现出林砚那张清冷的脸，心跳似乎又漏了一拍。她隐隐觉得，那样一个疏离的少年，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能被拉出来当“招牌”的。但内心深处，却又因为未来可能有的交集，而生出一丝隐秘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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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李艳艳，林砚和王梓博径直回了校外租住的房子。两地相隔不远，步行不过十来分钟。王梓博的房间在二楼，是个单间，而林砚则租在了相对安静的五楼，也是一个一居室。
打开房门，一股新装修的淡淡气味混合着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房间不算大，但格局方正，带一个独立的卫生间和一个小阳台。阳光透过阳台的玻璃门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基本的家具——一张床，一个书桌，一个衣柜，显得有些冷清。
林砚将背包随手放在椅子上，第一件事是拿起了充电中的手机。屏幕亮起，锁屏界面上赫然显示着三条未读消息，分别来自三个不同的名字，像三条从不同方向缠绕过来的丝线，提醒着他那并未远离的、复杂的世界。
他解锁屏幕，点开了信息。
最先跳入眼帘的是夏沫的。她的语气总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和占有欲：「砚哥哥，你安顿好了吗？住的房子在哪里呀？环境怎么样？快发定位给我看看！」后面还跟着几个撒娇的表情包。
林砚面无表情，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直接将当前位置分享了过去。夏沫很快回复：「哇！这么近！才几百米！太好了，以后我可以经常去找你啦！」后面是一个欢呼雀跃的兔子表情。林砚没有回复，只是看着那条消息，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接着是苏晚的消息。她的关心总是细致入微，带着老师特有的叮嘱和恋人般的温柔：「林砚，到新学校报道还顺利吗？高中课程会比初中紧张很多，虽然知道你聪明，但也要从一开始就认真对待，别再像初中那样老是趴在桌子上了哦。还有，天气热，注意防暑，吃饭要按时……」
看着这一长串的文字，林砚冰冷的眼神里终于渗出一丝微不可查的暖意。他指尖轻动，回了两个字：「知道。」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都挺好。」算是回应了她所有的关心。简单，却已是他能给出的最耐心的回应。
最后是刘姐（刘珏）的消息。她的风格一如既往的直接，带着成熟女人特有的敏锐和试探：「小弟弟，今天是不是正式去江城一中报到了？现在住哪里？安顿好了吗？」
林砚同样将定位发给了她。信息几乎是秒回，刘姐的文字仿佛都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位置不错。一个人住？要不要搬来我这边？空间大，也方便。」后面跟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林砚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回道：「不用。」拒绝得干净利落，不留任何遐想空间。他知道刘姐所谓的“方便”意味着什么，那是一个充满诱惑和危险的漩涡，他暂时不想再次深陷。
处理完这些信息，他将手机调成静音，反扣在书桌上，仿佛这样就能暂时隔绝那个纷扰的情感世界。他环顾了一下这个需要自己亲手布置的“新家”，开始动手整理。
他将带来的书籍和文具一件件拿出来，整齐地码放在书桌上。衣服挂进空荡的衣柜，几件简单的洗漱用品摆进卫生间。他做事极有条理，动作不疾不徐，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完美。空旷的房间在他的收拾下，渐渐有了生活的痕迹，虽然依旧简洁，却不再显得那么冰冷。
时间在安静的忙碌中悄然流逝。等到一切大致收拾妥当，午休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大半。窗外阳光正烈，知了的鸣叫变得有些慵懒。
林砚走到床边，和衣躺下。身体陷入略显坚硬的床垫，一股疲惫感缓缓袭来。他闭上眼睛，试图小憩片刻。然而，脑海里却不自觉地闪过几张面孔——苏晚温柔的眼眸，夏沫执拗的神情，刘姐妩媚的笑容，还有方才食堂门口，表姐李艳艳热情的笑脸和那个叫李可欣的女孩怔忪的目光……
这些面孔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张复杂而庞大的网。高中生活看似翻开了新的一页，但旧日的旋律并未终止，它们只是换了一个舞台，等待着新的变奏。
短暂的宁静弥足珍贵。他需要这片刻的休憩，来应对即将到来的、已知和未知的一切。
十几分钟后，闹钟尚未响起，林砚便已自行睁开了眼睛，眸中一片清明，之前的疲惫感消散了不少。他起身，用冷水洗了把脸，整个人重新恢复了那种清冷疏离的状态。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王梓博发来的消息：「林砚，醒了吗？该去学校了！」
他回了个「嗯」字，拿起钥匙，关上房门。
楼下，王梓博已经等在门口，正百无聊赖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见到林砚下来，他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走吧！下午估计还得去教室点个到！”
两人并肩，重新汇入前往学校的人流。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林砚的身影在人群中依然显眼，他沉默地走着，仿佛携带着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寂静而纷繁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