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无岁月,清辉映道心。
在墨羽提供的秘术与丹药辅助下,凤清夜开始了进入修仙界以来,最为漫长也最为专注的一次闭关疗伤。
此地虽处沙海边缘,邪气肆虐,但墨羽布下的阵法玄妙无比,不仅完美隔绝了内外气息,更似乎能汲取月华星辉与地脉中残存的微薄灵气,转化为一种清冷而精纯的能量,供她吸纳。这远比烈阳秘境那充满压制与窥探的纯阳灵气,更适合她此刻的状态。
她首先修炼的是那门敛息秘术——《归墟敛神诀》。此法门极其晦涩,讲究将自身气息、灵力波动乃至生命迹象,收敛至如同归墟黑洞般,寂然虚无,不泄分毫。修炼之初,进展缓慢,但凤清夜深知此术关乎生死,耐着性子,以重伤之下格外敏锐的神识,一点点揣摩、尝试。
渐渐地,她周身那因伤势和灵力不稳而自然散逸的气息,开始变得若有若无,最终彻底内敛。若不亲眼所见,即便金丹修士以神识扫描,也难察觉这石榻之上竟有一人存在。这份隐匿,让她心中稍安。
随后,她便开始着手炼化地心火莲。
按照墨羽所授法门,她并未急于求成,而是以自身微弱的涅盘真火为引,如同春蚕吐丝般,一丝丝地剥离、引导火莲中那磅礴而霸道的火属性能量。这个过程远比想象中更加艰难和痛苦。
地心火莲的能量至阳至烈,虽与涅盘真火同属火行,但其性更偏向于“焚毁”与“爆发”,与涅盘真火“焚尽再生”的意境颇有不同。每一丝能量融入经脉,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熨过,带来撕裂般的痛楚,若非有墨羽提供的丹药护住心脉,以及《涅盘经》强大的恢复力,她恐怕早已被这狂暴的能量撑爆。
但凤清夜心志何其坚韧?她谨守灵台一点清明,以强大的意志驾驭着这股外来之力,引导其汇入丹田,小心翼翼地滋润、修复着那枚布满裂痕的金丹。
这是一个水磨工夫。神识与灵力每时每刻都在剧烈消耗,剧痛如同跗骨之蛆,片刻不休。她常常因为力竭而陷入短暂的昏厥,醒来后便又立刻投入到这痛苦的修炼之中。
墨羽始终静坐于角落,如同亘古存在的磐石,不曾出言指点,也不曾出手干预,只是在她真正濒临极限、药力难以为继时,才会再次弹出一枚丹药。
时间就在这日复一日的痛苦煎熬与缓慢修复中流逝。
一月之后,她终于初步驯服了地心火莲的一丝本源火力,金丹上的裂痕愈合了微不足道的一丝,但灵力却因此精纯凝练了少许。
两月之后,她对《归墟敛神诀》的掌握更深,已能在维持敛息状态下,进行简单的灵力运转。金丹的修复速度也有所加快。
三月之后……
百日光阴,弹指而过。
这一日,石室之内,凤清夜周身气息陡然一变!
一直笼罩在她体表的那层微弱光晕骤然内敛,她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个无形的漩涡,疯狂吞噬着石室内积蓄的灵气与怀中地心火莲剩余的大半能量!
丹田之内,那枚原本布满裂痕、黯淡无光的金丹,此刻竟散发出璀璨夺目的金红色光华!表面的裂痕已然愈合了七七八八,体积虽然比全盛时期略小,却更加凝实、纯粹,旋转之间,引动周身灵力如江河奔涌,发出隐隐的风雷之声!
金丹后期!而且并非初入,其灵力之精纯雄厚,根基之扎实稳固,竟比她在论道会上临阵突破时,更胜一筹!
历经百日煎熬,以地心火莲这等奇珍为薪柴,以《涅盘经》无上法门为熔炉,她终于不仅修复了道基之伤,更是在这破而后立的过程中,将修为彻底巩固,甚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她缓缓睁开双眼,眸中金红光芒一闪而逝,深邃如同蕴含星火。感受着体内那久违的、甚至更加强大的力量感,一股难以言喻的畅快与自信涌上心头。
百日枯坐,宛若新生!
“不错。”
角落里的墨羽不知何时也已睁眼,看着气息已然大变的凤清夜,干涩的声音中难得地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赞许:“百日筑基,破而后立,你这根基,放眼此界金丹,也算得上顶尖了。”
“全赖前辈护持与指点。”凤清夜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这百日,若非墨羽提供的安全环境与关键丹药法门,她绝无可能恢复得如此之好,甚至因祸得福。
墨羽摆了摆手,站起身:“既已恢复七成,此地便不宜久留了。”
他袖袍一挥,石室顶部的几颗夜明珠光芒敛去,四周墙壁上的符文也依次黯淡。整个石室的隐匿阵法,正在被解除。
“前辈,我们接下来去往何处?”凤清夜问道。如今她伤势恢复,实力更进,也是时候考虑下一步了。烈阳尊者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云岚宗亦非善地,东域虽大,何处是安身立命之所?
墨羽看向石室之外,目光仿佛穿透了岩石与沙海,投向了遥远的天际:“北冥。”
“北冥?”凤清夜一怔。北冥乃是比东域更加广袤、混乱,也更为凶险的地域,传闻那里是妖族、魔修、以及各种古老遗族的乐土,人族势力相对薄弱,环境也远比东域恶劣。
“为何是北冥?”
“三个原因。”墨羽转过身,斗篷下的目光落在凤清夜身上,“其一,烈阳与云岚宗的触角,短时间内难以延伸至北冥。其二,北冥混乱,机缘与危险并存,更适合你磨砺自身,寻找属于你的道。其三……”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凝重:“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北冥深处,有关于‘不死火山’与‘凤栖古梧’的传说。那里,或许留存着与你凤凰血脉相关的遗迹或传承。”
不死火山!凤栖古梧!
凤清夜心脏猛地一跳!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到可能与自身血脉源头相关的线索!她的身世之谜,凤族陨落之因,或许都能在那里找到答案!
“晚辈愿往北冥!”她毫不犹豫地说道,眼中燃起炽烈的光芒。
墨羽点了点头:“既如此,便走吧。此去北冥,路途遥远,危机四伏,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不再多言,径直走向石室墙壁。那坚硬的石壁在他面前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露出后面昏黄的风沙。
凤清夜深吸一口气,将剩余的地心火莲小心收起,紧随墨羽之后,踏出了这庇护她百日之久的石室。
外面,依旧是那片死寂而危险的死亡沙海。风沙扑面,邪气森森。但此刻的凤清夜,已非百日前那个油尽灯枯、任人宰割的伤者。
她站在沙丘之上,素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周身气息虽已完美收敛,但那双眼眸之中,却蕴含着比沙海风暴更加坚定的意志。
烈阳尊者、云岚宗、乃至那未知的仇敌……所有施加于她身的磨难与算计,都将成为她通往更高峰巅的踏脚石!
北冥,将是她新的起点。
而就在凤清夜与墨羽离开石室,身影消失在茫茫沙海之中不久。
一道炽烈的赤红遁光,如同流星般划破沙海上空,精准地落在了那处已然空无一物的石室遗址之前。
光芒敛去,露出烈阳尊者阴沉无比的面容。他神识如同风暴般扫过四周,却只捕捉到一丝几乎消散殆尽的空间波动,以及那被彻底毁去的阵法残迹。
“跑了?”烈阳尊者眼中怒火升腾,周身散发出的恐怖气息,让周围的沙砾都瞬间融化、汽化!“墨羽……又是你!”
他猛地抬头,望向北方,目光冰冷如刀:“北冥……哼,以为逃到那里,就能摆脱本尊吗?凤凰涅盘之火……本尊势在必得!”
他袖袍一拂,化作一道更加炽烈的红光,冲天而起,并未返回云岚宗,而是径直朝着北方疾驰而去!
风,自青萍之末而起,终将席卷天下。
凤清夜的北冥之行,注定不会平静。而一场围绕着凤凰传承的更大风暴,已然在东域与北冥的交界处,悄然酝酿。
(第一百章 完) (第三卷《凤陨星沉》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