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璟王府内一片寂静。
晏华裳独坐药房,面前摆着数十个瓷瓶与药匣。
烛火摇曳,映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连日的玄术推演与药理钻研,已让她身心俱疲,但那双眸子却依然清亮如星。
她取出一枚银针,轻轻刺破指尖,鲜红的血珠滴入白玉碗中。接着,她从袖中取出一支特制的银瓶,小心翼翼地倒出一滴暗红色的液体——那是她从沈玦指尖取来的血。
最后,她拿起一块看似普通的布帛,上面沾染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这是她从科举考场带回来的证物,上面残留着异常的玄术气息。
“三者同源,方能印证。”她低声自语,双手结印,一缕淡金色的光芒从她掌心升起,缓缓笼罩在三样物品之上。
这是玄门中极为高深的溯源之术,若非她重生后灵识异于常人,绝无可能施展此术。
金光流转间,三样物品开始产生变化。晏华裳的鲜血泛着纯净的银白光泽,那是她天生灵体的象征;而沈玦的血液与布帛上的黑气,却在金光下显现出几乎一模一样的黑灰色气韵,如同两条毒蛇,缠绕在一起,难分彼此。
晏华裳瞳孔猛缩:“果然同源。”
她不敢怠慢,凝聚神识,沿着那黑灰色的气韵深入探查。一瞬间,她仿佛置身于一片污浊的泥沼,阴冷、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在那泥沼深处,隐约可见一座宫殿的轮廓——飞檐翘角,宫墙深红,位置正在皇宫的西北方向。
“呃——”神识遭遇强大阻碍,一阵剧痛从识海传来,晏华裳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面前的桌案。
她强忍痛楚,不肯放弃,继续催动灵力。就在她几乎支撑不住时,一道细微的线索终于被她捕捉——那邪气中隐藏着一个独特的印记,形如蛇绕枯枝,与她曾在某本古籍上见过的符号极为相似。
“枯蛇印...果然是‘幽冥道’的邪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晏华裳迅速擦去嘴角血迹,将桌上的证据收起。
白芷妍推门而入,见她脸色苍白,不由关切道:“华裳,你没事吧?”
“无妨,只是有些累了。”晏华裳勉强一笑,“有事?”
白芷妍点头,压低声音:“关于‘墨韵斋’的流言已经传开了。我听说,今日早朝后,顾晏书顾大人亲自去了京兆府,要求严查科举泄题一案。看来我们的计划起效了。”
晏华裳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顾晏书?可是那位以刚正不阿着称的翰林院学士?”
“正是。听说皇上对此案也十分重视,已下旨彻查。”白芷妍凑近几步,“更妙的是,我安排在宫中的眼线传来消息,西北角的永寿宫近日守卫突然增加,出入皆需特令。”
“永寿宫...”晏华裳若有所思,“那不是已故李太妃的旧居吗?自她去世后便一直空置。”
“正是。据说太后曾想将那里改为佛堂,却因宫中老人说那里阴气太重而作罢。”
晏华裳心中豁然开朗。永寿宫位于皇宫西北,与她刚才感应到的方位完全一致。而李太妃生前便以精通玄术着称,只是无人知晓她修的是正是邪。
“妍姐姐,多谢你这条消息。”晏华裳握住白芷妍的手,“或许我们离真相不远了。”
白芷妍离去后,晏华裳重新坐回桌前,取出纸笔,迅速绘制出刚才看到的枯蛇印记。她记得在一本《玄门异闻录》中见过这个符号,那是“幽冥道”核心成员的身份标识。
“幽冥道”是玄门中的异端,以操控生死、逆转天命为宗旨,百年前已被玄门正统联合剿灭。没想到,它的余孽竟潜伏在宫廷深处,甚至将手伸向了科举与亲王。
晏华裳转头望向内室,沈玦依然安静地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这些日子,她已用尽毕生所学,却始终无法将他从沉睡中唤醒。那同源的邪术如同一条毒蛇,紧紧缠绕着他的魂魄。
“原来如此...”她喃喃自语,“科举舞弊不过是表象,借机布下邪术侵蚀国本,乃至谋害亲王,才是真正的目的。他们的根,就在那永寿宫中。”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逐渐成形。
既然对方通过科举案布网,那何不将计就计,借此风波逼他们再次出手?只要他们有所行动,就一定会露出破绽。
她走到沈玦床边,轻轻握住他冰冷的手。
“你放心,”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无论对方是何方神圣,我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夜色渐深,晏华裳却毫无睡意。
她重新调配药方,加入了几味能够增强灵识的草药。既然知道了对方的来历,她就能更有针对性地准备。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晏华裳警觉地抬头,只见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院中。来人身着夜行衣,身形矫健,面上覆着半张银色面具,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眼。
“夜无痕?”晏华裳微微蹙眉。这位神秘的刺客是沈玦的暗卫首领,平日里极少现身。
夜无痕单膝跪地:“晏姑娘,王爷昏迷前曾交代,若他遭遇不测,命我全力配合您的行动。”
晏华裳心中一动:“你可知永寿宫的底细?”
夜无痕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永寿宫?那是李太妃旧居。王爷曾怀疑她与‘幽冥道’有关,只是未曾找到确凿证据。”
“李太妃...她与当今太后关系如何?”
“表面和睦,实则暗斗多年。李太妃去世那日,宫中曾传出激烈争吵,随后便是太妃暴毙的消息。”夜无痕压低声音,“王爷曾暗中调查,认为李太妃之死并非自然。”
晏华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我们需要会一会这位太后娘娘了。”
“太后戒备森严,难以近身。”
“不必近身,”晏华裳唇角微扬,“三日后便是太后寿辰,百官命妇皆要入宫贺寿。我自有办法试探。”
夜无痕眼中闪过担忧:“此举太过冒险。”
“置之死地而后生。”晏华裳转头望向床榻上的沈玦,“况且,我已没有太多时间等待。”
就在此时,一直昏迷的沈玦忽然轻微地动了动手指。
晏华裳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变化,急忙俯身唤道:“沈玦?你能听见我吗?”
沈玦的眼睫微微颤动,却终究没有睁开。但他的手指再次动了动,轻轻勾住了晏华裳的小指。
那一瞬间,晏华裳几乎要落下泪来。
夜无痕也看到了这一幕,向来冷峻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波动:“王爷他...”
“他的意识正在苏醒。”晏华裳紧握着沈玦的手,声音有些哽咽,“邪术的束缚正在松动。”
两人静静守在床边,直到天色微明。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晏华裳终于站起身,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与决然。
“夜无痕,”她转身看向暗卫,“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请吩咐。”
“查清三日后太后寿宴的详细安排,特别是永寿宫附近的守卫布置。”晏华裳压低声音,“另外,想办法将这个东西送入永寿宫。”
她取出一枚特制的香囊,里面装着她特制的药草与符咒。只要这香囊接近邪术源头,就会产生反应,让她锁定目标。
夜无痕接过香囊,郑重地点了点头:“定不辱命。”
就在他准备离去时,晏华裳忽然又道:“等等。”
她走到书案前,迅速写下一封信:“将这封信交给风临月风姑娘。”
夜无痕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晏姑娘要与风家合作?”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晏华裳淡淡道,“风姑娘姐姐的死,恐怕也与这桩阴谋有关。况且...”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我预感,我们终将并肩作战。”
夜无痕离去后,晏华裳重新坐回沈玦床边,轻轻为他擦拭额头。
“你等着看吧,”她轻声说道,“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晨光中,她的侧脸显得格外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