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凤仪宫的琉璃瓦上铺了一层淡金色的余晖。
风临月站在窗前,望着庭院中那棵开始落叶的梧桐。入宫月余,她已将这深宫中的明争暗算摸得清楚,也渐渐习惯了那高位之上年轻帝王探究的目光。
“娘娘,青鸾姑娘来了。”小宫女轻声禀报。
“让她进来。”风临月转身,衣袖轻拂,带起一阵微风。
青鸾低着头走进来,手中捧着一盏新茶。她今日神色比往常更加憔悴,眼下的乌青即使用脂粉小心遮掩,也逃不过风临月锐利的目光。
“放下吧。”风临月声音平静,目光却紧锁在青鸾微红的眼角,“你今日心神不宁,可是有什么心事?”
青鸾手一颤,茶盏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奴婢不敢,只是昨夜未曾睡好,扰了娘娘清静,请娘娘恕罪。”
风临月没有接话,缓步走到书案前,拾起一份看似随意放置的奏报。
“今日看到这份关于豫州水患的奏章,倒让我想起在北境时的一桩旧事。”她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闲谈,“那年北境也遭了水患,军营附近的百姓田舍被淹,流离失所。当时有地方豪强趁机低价收购灾民田地,与官府中人勾结,逼得百姓走投无路。”
青鸾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又迅速低下头去。
风临月不动声色地继续:“我父亲当时派我去处理此事。你猜我是怎么做的?”
“奴婢不知。”青鸾声音微颤。
“我先是命人暗中收集了那豪强与官府勾结的证据,然后直接带兵闯入豪强府中,将他和当地官员勾结的账本当场搜出。”风临月语气转冷,“那些仗势欺人之徒,最怕的就是比他们更强势的人。北境军法严明,最恨这等趁火打劫之辈。”
她停顿片刻,目光如炬地看向青鸾:“青鸾,你是豫州人吧?听说家乡也遭了水患,家人可还安好?”
青鸾“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娘娘明鉴,奴婢家中父母弟妹确实遭了灾,如今田舍被淹,那当地张姓豪强不仅强占了我家仅存的几亩田地,还逼我年幼的弟弟签下卖身契,说是抵债……奴婢,奴婢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风临月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待青鸾哭诉完毕,她才缓缓开口:“起来吧。本宫最见不得这等仗势欺人之事。”
她走至妆台前,取出一只木匣,从中拿出几件首饰和一小袋银两。
“这些是我的嫁妆,干净得很。”她将东西推到青鸾面前,“明日你托人带出宫去,先解家中燃眉之急。至于那豪强和卖身契的事,本宫自有安排。”
青鸾怔怔地看着那些价值不菲的首饰,不敢接手:“娘娘,这太贵重了,奴婢承受不起……”
“本宫说了,我身边不留无用之人,也不养离心之徒。”风临月语气陡然转厉,“但跟了我的人,我自会护着。你家中之事,我会派人处理。”
青鸾眼中泪水再次涌出,这次却是带着希望的泪水:“娘娘大恩,奴婢没齿难忘!”
“别急着谢我。”风临月目光锐利如刀,“宫中不比边关,却同样是战场。你跟了我,祸福与共。今日我能为你家人解围,来日你若负我,我亦能让你万劫不复。”
她逼近一步,声音低沉而充满威慑:“是去是留,你自己选。若选择留下,我要的是绝对的忠诚;若选择离开,我也会给你安排个好去处,全了主仆一场的情分。”
青鸾抬头,对上风临月坚定而清明的目光。这一刻,她看到的不是深宫中争宠的妃嫔,而是北境沙场上那个杀伐决断的女将。
“奴婢……”青鸾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愿追随娘娘,生死不悔。”
风临月凝视她片刻,终于露出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好。明日此时,我等你最终的回答。现在,先去休息吧。”
青鸾退下后,风临月独自站在渐深的夜色中。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在这深宫之中,信任如同利刃,既能护身,也能伤己。
窗外,一轮明月悄然升起,清冷的光辉洒满庭院。
“萧景玄,”风临月轻声自语,“你在我身边布下这么多眼线,可曾想过,有一天他们会成为我的助力?”
她唇角微扬,眼中闪烁着北境星辰般坚定的光芒。
“姐姐,你未走完的路,我会继续走下去。那些害你之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夜色深沉,凤仪宫的灯火久久未熄。
“明日,该联络陆擎苍了。”她轻声说道,声音消散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