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皇宫的朱墙金瓦渐渐吞噬。凤仪宫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风临月沉静的侧脸。
青鸾垂手立于下首,心中波澜起伏。白日里,这位新晋的皇后娘娘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内务府派来的刁奴,那份果决与魄力,绝非寻常深宫女子所能有。可她为何独独将自己留下?
“青鸾,”风临月开口,声音清越,打破了殿内的沉寂,“可知本宫为何留你?”
青鸾心头一紧,敛目回道:“奴婢愚钝,请娘娘明示。”
风临月起身,缓步走至她面前,目光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人心。“因为你看那刁奴的眼神,”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力度,“与本宫当年在边关军中,看着那些克扣军饷、喝兵血的蛀虫时,一模一样。”
轰隆一声,青鸾只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炸开。她猛地抬头,撞进风临月那双了然的眼睛里。那里面没有皇后的威仪,只有一种同类的气息——那是见过黑暗,并决心与之对抗的人才有的光芒。
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将仇恨与目的深深埋藏在谦卑温顺的表象之下。却不想,竟被这位入宫不久的皇后一眼看穿。
多年的隐忍在这一刻土崩瓦解,酸楚与冤屈涌上鼻尖。青鸾“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娘娘……明察秋毫。”
她再抬起头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绝的赤红:“奴婢……本姓林,家父乃前江州知府林文正。”
风临月眼神微动:“林文正?三年前因‘漕运贪墨案’被问斩,家眷籍没入宫的林文正?”
“是!”青鸾(或者说,林青鸾)泪水滚落,字字泣血,“家父为官清廉,分明是因不肯同流合污,得罪了贵妃兄长,才被罗织罪名,构陷至死!奴婢忍辱偷生至今,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扳倒仇人,为林家洗刷冤屈!”
她重重叩首:“奴婢刻意接近娘娘,确是存了利用之心。奴婢见娘娘不畏贵妃权势,敢与之抗衡,便想借娘娘之力……奴婢罪该万死!”
殿内只剩下青鸾压抑的啜泣声。
风临月静静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她伸手,将青鸾扶起。触及对方手臂时,能感受到那单薄身躯下传来的、因激动而无法抑制的轻颤。
“本宫不需要一个只因畏惧而效忠的奴婢。”风临月看着她泪痕交错的脸,声音沉静而有力,“本宫要的,是一个能并肩前行的盟友。”
青鸾怔住,忘了哭泣。
风临月转身,望向窗外沉沉的夜幕,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本宫的阿姐,风临雪,死得不明不白。所有证据都指向她与人私通,羞愤自尽。可本宫不信。”
她回过头,目光灼灼,如同暗夜中的星火:“本宫入宫,就是要查清阿姐枉死的真相,将幕后黑手连根拔起。这条路,遍布荆棘,九死一生。”
她向青鸾伸出手,那不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恩赐,而是同行者对伙伴的邀请:“林青鸾,你可愿,与本宫同行?”
青鸾看着那只手,干净、修长,却仿佛蕴含着千军万马的力量。
家破人亡后的所有委屈、隐忍、仇恨和希望,在这一刻尽数汇聚。她没有丝毫犹豫,再次跪下,却是昂着头,将手郑重地放入风临月的掌心,声音坚定如铁:
“青鸾,愿为娘娘手中之剑,身前之盾。此生,唯娘娘马首是瞻,百死无悔!”
风临月收紧手掌,将她拉起,唇边终于绽开一抹真切的笑意:“好。从今往后,这凤仪宫内,本宫信你。”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心腹宫女压低的声音:“娘娘,陆将军通过特殊渠道,递来了消息。”
风临月与青鸾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看到了锐利的光芒。
宫外的第一条线,也接通了。
风临月松开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果决:“起来吧。前路艰险,我们,一步步来。”
青鸾站起身,拭去泪痕,眼神已与片刻前截然不同,充满了焕然一新的斗志与坚定。
“是,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