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透过榆树的叶子,在合作社加工坊的外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念晚正和春花媳妇一起调试新一批驱蚊水的香料配比,力求在保证效果的同时,气味更加清新持久。两人忙得额头见汗,却都全神贯注。
就在这时,大队部的喇叭突然响了,叫苏念晚去接电话,说是部队打来的长途。
苏念晚的心猛地一跳。部队来的长途?是沈墨琛?难道出了什么事?她不敢耽搁,跟春花媳妇交代了一声,洗了把手就匆匆往大队部赶。
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虽然沈墨琛上次来信说一切都好,但突然来长途电话,总让她有些不安。
跑到大队部,负责接电话的民兵告诉她,电话已经挂断了,但对方留了话,让她晚上八点再打过去,有重要事情告知。
重要事情?苏念晚的心更是悬了起来。她强自镇定,道了谢,心事重重地往回走。整个下午,她都有些心神不宁,连带着调试配比的工作效率都低了不少。春花媳妇看出她有心事,体贴地让她先去休息,剩下的自己来弄。
苏念晚没有推辞,回到小屋,却坐立难安。她反复猜测着沈墨琛会有什么“重要事情”。是任务有变?还是他受伤了?抑或是……南方那边有了更确切的消息?
想到最后一种可能,她的心跳得更快了。那种既期待又抗拒的复杂情绪再次涌上心头。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苏念晚再次来到大队部,拨通了沈墨琛部队的电话。等待接通的片刻,显得格外漫长。
电话终于被接起,传来了沈墨琛熟悉而低沉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并无异样,这让苏念晚稍微松了口气。
“是我。”苏念晚握着听筒,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下午接到通知,说你找我?出什么事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响起沈墨琛沉稳的语调:“别担心,我没事。是南方那边,有进展了。”
果然!苏念晚的心提了起来,屏住呼吸听着。
“我托的战友,通过一些老关系,查到了当年‘南岭生物医药研究所’解散后,部分人员的流向。”沈墨琛的声音透过电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其中,有一对姓苏的工程师夫妇,名字与你之前提供的吻合,苏致远和林静婉。他们当年被分配到了邻省的湖阳市,进入了一家新建的化工厂工作。”
苏念晚握着听筒的手微微收紧。苏致远,林静婉……这就是原主生身父母的名字吗?
“但是,”沈墨琛话锋一转,“那家化工厂在几年前也经历了合并重组,人员档案再次出现混乱。我战友目前只查到他们最后登记的住址是在湖阳市红星路一带,具体门牌号和现状,还需要进一步核实。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也可能……希望不大。”
他将情况如实相告,没有隐瞒其中的困难和不确定性。
苏念晚听着,心中百感交集。有了确切的名字和大概的城市,这无疑是巨大的进展。但“希望不大”这几个字,又像是一盆冷水,让她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下来。
是啊,在那个动荡的年代,人员流散,档案缺失,想要找到两个失联多年的人,谈何容易?更何况,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二十年的时光鸿沟,缺失的亲情,又该如何弥补?
“我知道了。”苏念晚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谢谢你,墨琛,让你费心了。”
“应该的。”沈墨琛顿了顿,语气放缓,“你自己……怎么想?”
怎么想?苏念晚自己也有些茫然。她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顺其自然吧。有消息是好事,但也不必强求。我现在……挺好的。”
她说的是真心话。红星大队有她热爱的事业,有关心她的家人,有需要她带领的社员,她的根已经深深扎在了这里。对于那对遥远的、陌生的父母,她更多的是出于一种道义上的责任和好奇,而非刻骨铭心的思念。
“嗯。”沈墨琛似乎理解她的复杂心情,没有再多问,只是叮嘱道,“照顾好自己,别多想。有进一步消息,我会立刻告诉你。”
“好,你也是。”
放下电话,苏念晚在大队部门口站了许久。夏夜的风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吹拂在脸上,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和隐约的虫鸣。夜空繁星点点,宁静而深邃。
消息的进展,像一颗石子投入心湖,激起了涟漪,但并未掀起惊涛骇浪。她清楚地知道,无论寻亲的结果如何,她脚下的路都不会改变。红星合作社,沈家,才是她现在和未来需要倾注心血去守护和经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