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被一种混杂着巨大蕨类植物湿气、古老泥土芬芳和某种淡淡紫罗兰幽香的空气所取代。联盟的战舰缓缓靠近卡利姆多的海岸,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边无际、高耸入云的墨绿色森林。这就是灰谷,与东部王国任何一处林地都截然不同。这里的树木更为古老、粗壮,树冠遮天蔽日,使得林下光线幽暗,仿佛置身于一座活着的、呼吸着的巨大绿色殿堂之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静的、近乎神圣的生命力,却也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如同绷紧的弓弦。
艾伦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这片原始森林的气息。他体内的圣光似乎也受到了环境的影响,流转得更加平和、内敛,如同林间悄然渗下的光斑,而非平原上耀眼的烈阳。他能感觉到这片土地本身蕴含的强大自然之力,一种古老而威严的意志。
“嚯!这树可真够劲儿!”布雷恩用力拍了拍身边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巨树树干,发出沉闷的响声,“在丹莫罗可见不着这么粗的!拿来当房梁肯定棒极了!”他的大嗓门在寂静的林中显得格外突兀,惊起几只羽毛鲜艳的鸟儿。
“安静点,布雷恩。”艾伦低声道,警惕地环顾四周。根据命令,他们这支先遣小队需要前往位于灰谷中部的阿斯特兰纳哨站,与当地的暗夜精灵守军汇合,并评估战歌氏族兽人的威胁。
他们沿着一条被苔藓和落叶覆盖的、依稀可辨的小径向内陆行进。森林幽深而宁静,只有脚踩在松软地面上的沙沙声和远处不知名生物的鸣叫。但这种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越深入森林,不和谐的景象开始出现。路旁开始出现被暴力砍伐的巨大树桩,断面粗糙,绝非自然倒伏。新鲜的木屑散落一地,空气中开始混杂进一股刺鼻的、属于劣质油脂和金属摩擦的粗野气味。地面上出现了清晰的、巨大的、非人形的脚印——兽人的足迹。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布雷恩蹲下检查着足迹,脸色凝重起来,“而且是大家伙,数量不少。”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激烈的、如同野兽般的战吼和武器碰撞声!还夹杂着一种他们从未听过的、如同夜枭鸣叫般清脆而锐利的呼喝声。
“有情况!”艾伦立刻拔出“保护者之辉”,圣光在幽暗的林间亮起,驱散了些许阴霾。三人加快脚步,冲向声音来源。
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一片林间空地上,战斗正在激烈进行。一方是五名身材高大、皮肤墨绿、穿着粗糙皮甲和板甲、挥舞着巨大战斧和链枷的兽人战士!他们眼中燃烧着嗜血的红色光芒,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攻势狂猛而悍不畏死。
而与他们交战的另一方,则是三名身形矫健、皮肤呈淡紫色的身影。她们穿着贴身的、由不知名皮革和活藤编织而成的轻甲,手持闪烁着寒光的长柄战刃或是雕刻着符文的长弓。她们的动作如同林间猎豹般优雅而致命,在兽人狂暴的攻击中灵活地闪避、反击,战刃划出银亮的弧线,箭矢如同毒蛇般精准地射向兽人的关节和眼睛。她们的脸上覆盖着战斗面纹,露出的尖长耳朵和如同猫科动物般的琥珀色眼眸中,充满了冷静的杀意和对入侵者的憎恨。
是暗夜精灵哨兵!
然而,兽人在人数和纯粹的力量上占据着绝对优势。一名哨兵在格挡兽人重斧时被巨大的力量震飞了武器,踉跄后退,另一名兽人狞笑着举起链枷,眼看就要砸下!
“为了联盟!”艾伦没有丝毫犹豫,发出一声怒吼,如同金色的流星般冲入战场!“保护者之辉”带着凝练的圣光,直刺向那名举起链枷的兽人!
“铛!”
兽人反应极快,回身用链枷格挡,圣光与野蛮的力量碰撞,兽人被震得后退一步,惊愕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浑身发光的人类。
“又一个来找死的亮闪闪!”他咆哮着,放弃了哨兵,转向艾伦。
与此同时,布雷恩的火枪也发出了怒吼!“砰!”一名正准备从背后偷袭另一名哨兵的兽人应声倒地,额头上多了一个焦黑的弹孔。
矮人猎人的加入和艾伦那迥异于奥术与自然之力的圣光,让战场形势瞬间逆转。剩下的四名兽人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那名被艾伦救下的暗夜精灵哨兵迅速捡起武器,与其他两名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她们没有多言,但行动上立刻与艾伦和布雷恩形成了默契的配合。哨兵们利用速度和精准牵制、骚扰,艾伦用圣光吸引主要火力并硬撼兽人的重击,布雷恩则在远处提供致命的火力支援。
战斗很快结束。四名兽人全部变成了尸体,倒在狼藉的林地间。
战斗结束后,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三名暗夜精灵哨兵依旧紧握着武器,警惕地打量着艾伦和布雷恩,尤其是艾伦身上那与森林格格不入的圣光。她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审视,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
为首的那名哨兵,收起了她的月刃。她比其他两人略高,身姿挺拔,琥珀色的眼眸如同最纯净的蜂蜜,此刻正冷静地落在艾伦身上。她取下覆盖口鼻的面甲,露出一张精致却带着风霜与坚韧的面容,尖长的耳朵微微颤动。
“我是莱拉尔·影刃,灰谷哨兵部队的小队长。”她的通用语带着一种古老而优美的韵律,但语气却如同她的眼神一样清冷,“人类,矮人。你们为何出现在这里?这片森林不欢迎外来的……光芒。”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艾伦尚未完全收敛的圣光。
艾伦能感觉到她话语中的疏离和对圣光本能的不信任。他收起长剑,尽量让自己的姿态显得平和。“我是艾伦·斯托姆,这位是布雷恩·铜铃。我们奉暴风城与塞拉摩的吉安娜·普罗德摩尔女士之命,前来支援灰谷,对抗战歌氏族的威胁。”他出示了相关的命令文书。
莱拉尔仔细检查了文书,又看了看地上兽人的尸体,紧绷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丝。“吉安娜女士的盟友……我听说过你们人类王国的一些事情。”她将文书递还给艾伦,但眼神中的警惕并未完全消失,“感谢你们的援助。但请理解,灰谷是暗夜精灵的圣地,这里的平衡至关重要。你们的力量……尤其是你的光,可能会惊扰森林的古老之魂。”
就在这时,一阵更加沉重、更加令人不安的轰鸣声从森林深处传来,伴随着更加清晰的树木倾倒的巨响!甚至能看到远处升起的、不祥的黑色烟柱!
“是那些该死的伐木机!”莱拉尔脸色一变,眼中燃起愤怒的火焰,“他们又在亵渎森林之心!没时间多说了,我们必须立刻阻止他们!”她看向艾伦和布雷恩,虽然依旧带着保留,但形势逼人,“如果你们真是来帮忙的,就跟上!但记住,在森林里,听从我们的指引!”
没有犹豫,艾伦和布雷恩立刻点头。他们跟随着莱拉尔和另外两名哨兵,如同幽灵般迅速而无声地在林间穿行。暗夜精灵们对这片森林了如指掌,她们的身影在粗壮的树根和垂落的藤蔓间灵活穿梭,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艾伦和布雷恩必须全力才能跟上。
越靠近声音来源,空气中的邪恶气息就越发浓重。那不仅仅是兽人的粗野,更夹杂着一种燃烧的石油、熔化的金属和某种被亵渎的自然发出的痛苦哀鸣。
终于,他们穿过最后一片树丛,看到了那片被蹂躏的土地。
那是一片巨大的林间创伤。数十棵古老的巨树被拦腰斩断,倒伏在地,露出惨白的断面。大地被沉重的履带碾出深深的沟壑,裸露的泥土上覆盖着油污和木屑。而在这一片狼藉的中心,三台庞大、粗糙却充满毁灭力量的钢铁造物正在咆哮着工作——迪菲亚伐木机(或者说是被兽人缴获并粗糙改造过的版本)!它们巨大的圆形锯片疯狂旋转,轻易地撕裂着一棵需要数百年才能长成的古木,每一次切割都仿佛在森林的身体上划开一道流血的伤口。几个兽人监工在一旁大声吆喝,催促着。
而在更远处,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简陋的、用原木和兽皮搭建的营地,飘扬着战歌氏族的战旗——那就是碎木岗哨。
眼前的景象让艾伦感到一阵强烈的愤怒与不适。这不仅仅是战争,这是对生命与自然的彻底亵渎!他体内的圣光前所未有地躁动起来,不再是平和的流淌,而是化为了对这股毁灭力量的纯粹憎恶。他甚至能隐约“听”到这片土地和那些倒下古树发出的无声悲鸣。
莱拉尔和她的哨兵们眼中更是充满了几乎化为实质的怒火和悲伤。
“为了艾露恩!为了灰谷!驱逐这些亵渎者!”莱拉尔发出一声如同夜鹰啼血般的战吼,率先张开了她的长弓,一支闪烁着银色月光的箭矢如同流星般射向一台伐木机的驾驶舱!
战斗,在这片被蹂躏的圣地上,再次爆发!而这一次,艾伦的圣光,将直面最原始的毁灭与对自然的亵渎。
与暗夜精灵哨兵的初次合作,揭开了灰谷战争的残酷序幕。兽人伐木机的亵渎行径激起了艾伦圣光中前所未有的愤怒。在莱拉尔的指引下,他们将向兽人的前哨——碎木岗哨发起反击。然而,战歌氏族的狂暴远超想象,一场艰难的攻坚战即将开始。艾伦的圣光能否在对抗这种纯粹毁灭力量时找到新的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