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万宴台。
云海翻腾,霞光万道。平日里清冷孤高的仙界圣地,此刻却人声鼎沸,仙踪缭绕。一座横跨千丈的巨型白玉石台悬浮于云端之上,这便是仙凡两道厨艺巅峰对决的舞台——万宴台。台子一侧,紫气东来,瑞兽呈祥,是紫霄仙尊及其门下弟子,他们面前的厨案非金非玉,散发着冰冷而强大的法则波动,食材更是世间难寻的龙肝凤髓、琼浆玉液,仙气逼人,光是摆在那里,就引得周围空间阵阵涟漪。
另一侧,则显得“朴素”得多。林晚晚站在一方看似普通的青石灶台前,这灶台是她依据老宅厨房那口祖传灶台的样式,用玄宸寻来的“息壤”混合多种温养神魂的仙材亲手垒砌,灶膛内跳跃的并非凡火,而是她以自身对“烟火道韵”的理解,融合了一丝玄宸渡来的本源仙力点燃的“心火”,火焰呈温润的青金之色,虽不炽烈,却蕴含着勃勃生机。她的食材也并非全是仙品,除了玄宸提供的几样温和仙植,更多是她从人间带来的普通米面、时令蔬菜,甚至还有一小罐自家院里产的桂花蜜。
台下,观者如堵。仙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来了大半,连几位常年闭关的古仙都显化了分身前来。而通过玄宸以大法力临时构建的“水镜术”,人间那边,数以亿计的观众也正紧张地注视着这场关乎两个世界美食之道尊严的较量。弹幕早已炸裂,仙凡两界的留言交织滚动,担忧、鼓励、嘲讽、好奇,情绪复杂。
“紫霄仙尊乃食神一脉正统,曾以一道‘乾坤造化羹’助赤霞元君突破万年瓶颈,此女虽有些机缘,但如何能比?”
“晚晚加油!让他们看看我们人间烟火气的厉害!”
“哼,蝼蚁撼树,不自量力。看她那些粗鄙食材,焉能登大雅之堂?”
“开盘了开盘了!赌紫霄仙尊胜一赔零点一,赌林晚晚胜一赔一百!”
紫霄仙尊负手而立,目光淡漠地扫过林晚晚面前的“寒酸”食材,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他并未急于动手,而是先祭出一尊古朴的青铜鼎炉,鼎炉迎风变长,瞬间化为三丈巨鼎,鼎身铭文流转,自行吸纳周天灵气,发出低沉的嗡鸣。仅是这起手式,便已引得众仙连连颔首,赞叹不已。
“法则为引,天地为炉。紫霄道友的境界,已近乎道矣。”一位白须老仙抚掌赞叹。
反观林晚晚,她却并未理会对方的炫技。她先是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回忆着什么。脑海中浮现的,是外婆在冬日清晨为她熬煮的那碗热气腾腾的红糖姜茶;是玄宸第一次品尝她做的阳春面时,那双清冷眼眸中漾开的细微波澜;是无数个夜晚,人间直播间的粉丝们因为一道家常菜而发出的真诚赞美……那些温暖的、鲜活的、充满了情感的记忆流淌过心间,让她微微紧张的心绪彻底平静下来。
她睁开眼,眸中一片澄澈。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她只是拿起一把普通的菜刀,开始处理食材。动作行云流水,不见丝毫仙力波动,却有一种奇异的韵律感,仿佛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暗合着某种自然的节拍。洗菜、切配、起火、热锅……寻常步骤,在她手下却显得格外专注和虔诚。
“她在做什么?如此平淡无奇,如何能与紫霄仙尊的‘乾坤造化羹’抗衡?”
“看似平凡,但你们看那火焰,似乎蕴含着一种……生机?”
“装神弄鬼罢了!”
玄宸站在离擂台稍远的一座仙亭中,目光始终落在林晚晚身上,未曾移开半分。他看到她那副沉静如水的模样,紧绷的唇角微微放松。他比谁都清楚,林晚晚的强大,从来不在于是仙法还是凡技,而在于她那颗能融入美食中的、“通心”的至诚之心。紫霄追求的是以食物驾驭法则,提升修为;而林晚晚,则是在用食物表达情感,温暖人心。这是两条截然不同的“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紫霄仙尊那边的鼎炉已是霞光万道,异香扑鼻,隐隐有龙凤虚影环绕,道则碎片如雪花般飞舞,显然已近功成。而林晚晚这边,只是一锅看似清淡的汤羹在微微沸腾,香气内敛,并无太多炫目光彩。
终于,紫霄仙尊率先完成。他袖袍一挥,鼎盖开启,刹那间,亿万道瑞彩冲天而起,整个万宴台都被笼罩在一片祥瑞之光中。一股难以形容的馥郁香气弥漫开来,闻之令人精神大振,仿佛修为都有所精进。鼎中,一团氤氲着七彩霞光的羹汤缓缓升起,其中仿佛有日月星辰沉浮,天地万物生灭。
“乾坤造化羹,成!”紫霄仙尊声若洪钟,充满自信,“请诸位品鉴!”
几位被推举出来的评判(包括一位德高望重的古仙、一位以味觉敏锐着称的灵族长老,以及一位来自人间、德艺双馨的百岁老厨神)上前,各自取了一小勺。
入口瞬间,三位评判皆是身躯一震,脸上露出震撼之色。那羹汤仿佛不是食物,而是一股精纯至极的天地本源之力,冲刷着他们的经脉神魂,带来无与伦比的舒畅感。
“好!蕴含天地至理,一口下去,堪比百年苦修!”古仙赞叹。
“滋味层次之丰富,变化之玄妙,老夫生平仅见!”灵族长老闭目回味。
人间老厨神沉默片刻,缓缓道:“此羹……已非凡品,堪称神迹。”
台下顿时一片欢呼与恭维之声,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胜负已分。
紫霄仙尊面带得色,看向才刚刚将羹汤盛入白瓷碗中的林晚晚。“林小友,你的作品呢?若自觉不及,现在认输,尚可保全颜面。”
林晚晚并未被对方的气势所慑。她端着自己那碗看似朴实无华的羹汤,走到三位评判面前,微微躬身:“此汤,名为‘人间·味’。请三位前辈品鉴。”
那汤色清澈,隐约可见其中沉浮着些许菌菇、笋丝,以及几颗圆润的鸡头米,汤面只点缀着一小撮嫩绿的葱花,香气清淡,远不如“乾坤造化羹”那般霸道。
古仙和灵族长老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漫不经心,依言舀了一勺送入口中。人间老厨神则神情更为郑重一些。
汤入口,起初并无特别。但下一秒,三位评判的表情同时凝固了。
没有狂暴的能量冲击,没有玄奥的道则感悟。有的,只是一股温润的暖流,从舌尖开始,缓缓滑过喉咙,流入胃中,然后扩散到四肢百骸。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和踏实,仿佛寒冬腊月里围炉夜话的惬意,仿佛疲惫归家时一碗热汤的慰藉,仿佛童年时母亲守在灶台边的期盼……一种属于“人”的、最基础也最珍贵的情感,随着这口汤,悄然浸润了他们或许早已冰冷、或许高高在上的心灵。
古仙威严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恍惚,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还未成仙时,在凡间院落里与亲友共度的某个平凡午后。
灵族长老紧闭的双眼中,竟有点点晶莹闪烁,她感受到了久违的、属于大地和森林的宁静气息。
而那位人间老厨神,则是浑身剧震,老泪纵横,他吃到的,不是技巧,不是力量,而是他追求了一辈子、却始终差之一线的——“魂”!是食物的灵魂,是烹饪者倾注其中的真情实感!
万宴台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到了三位评判那迥异于品尝“乾坤造化羹”时的反应。那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触动,一种直击灵魂的震撼。
紫霄仙尊脸上的得意之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惊疑和难以置信。
林晚晚平静地看着他们,轻声道:“仙尊的羹,夺天地之造化,令人敬畏。晚晚的汤,只想说,人间至味,不过是清欢。大道至简,唯情动人。”
话音落下,那碗看似平凡的“人间·味”汤中,突然荡漾开一圈柔和却无法忽视的七彩光晕,光晕中,隐隐有万家灯火的虚影浮现,有欢声笑语的回响荡漾——那是凝聚了亿万凡人最朴素、最真挚的情感之力!
玄宸站在亭中,看着这一幕,嘴角终于扬起一抹释然而骄傲的笑意。他知道,她赢了。不是赢在厨艺的高低,而是赢在“道”的共鸣。
仙凡之争,在此刻,似乎有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