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无风。院中那棵老槐树的枝叶纹丝不动,像是被凝固在闷热的空气里。只有草丛间蟋蟀不知疲倦的鸣叫,更衬得万籁俱寂。林晚晚站在老宅厨房的灶台前,却感觉不到丝毫暑气。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威压以她为中心弥漫开来,并非来自任何实体,而是源于她面前虚空之中,那剧烈震颤、光纹乱闪的仙界直播光幕。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异种能量冲击两界壁垒!】
【空间通道稳定性正在急剧下降!10%… 8%… 5%…】
猩红色的仙文提示疯狂跳动,刺得人眼睛生疼。光幕上原本流畅的画面已经变得雪花弥漫,只能隐约看到仙界那头同样是天昏地暗,山峦倾覆的恐怖景象。弹幕早已消失无踪,死寂得可怕。
林晚晚脸色苍白,手心冰凉,但眼神却异常沉静。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大地传来细微却持续不断的震动,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地底深处疯狂撞击着束缚它的枷锁。厨房梁柱上的灰尘簌簌落下,灶台上那只粗陶碗里的水漾开一圈圈急促的涟漪。
这不是仙界的内部动荡,这是针对连接她与仙界的那条脆弱通道的、蓄谋已久的攻击!对方的目的,就是要彻底毁掉这万年来首次稳定下来的两界桥梁!
“晚晚!”一声低沉而略显急促的呼唤在她神识中响起,是玄宸。他的声音不再是以往那般从容平静,带上了一丝极力压制下的紧绷,“是‘葬魔渊’的余孽……他们不知以何法,引动了深渊底部的太古污秽之气,正在腐蚀空间节点!我需全力稳固仙界这边的阵眼,无法分神护你周全,你……”
他的话未说完,便被一阵更加剧烈的空间震荡打断。林晚晚甚至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如同琉璃将裂的“咔嚓”声,从冥冥中的虚无之处传来!
老宅之外,夜空中原本皎洁的明月,边缘竟隐隐泛起一丝不祥的暗红。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林晚晚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尖锐的痛感让她有些分散的神魂瞬间凝聚。玄宸正在仙界独力对抗最大的冲击,如果她这边先乱了阵脚,导致通道彻底崩溃,后果不堪设想!这不仅是她个人的存亡,更关乎两界刚刚萌芽的、脆弱的联系。
她飞快地扫过脑海中因《万草初窥》和多次仙凡食材融合而积累的海量知识。对抗这种能腐蚀空间的太古污秽之气,寻常仙法、灵丹恐怕都难以奏效,甚至可能适得其反。什么力量能中和“污秽”?是极致的“纯净”?还是……另一种截然相反的、代表着“秩序”与“生机”的磅礴力量?
她的目光骤然定格在意识深处,那一篇得自青木仙尊传承、她却一直因修为不足而无法触碰的金色篇章——《万物生》。
其开篇总纲有云:天地混沌,清浊始分;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污秽为阴浊之极,而生机,正是至阳至和的显化!以生命之气,对冲毁灭之秽!
就是它了!
林晚晚眼中爆发出决然的光芒。她不再去看那岌岌可危的光幕,猛地转身,扑向厨房角落那个看似普通、实则是玄宸以芥子纳须弥神通为她炼制的食材储藏柜。神识探入,里面并非凡间物事,而是仙光缭绕的各种灵材。
她双手快如闪电,毫不犹豫地取出了几样压箱底的宝贝:
一截温润如玉、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的【万年灵木心】;
三颗金光灿灿、内部如有太阳真火流转的【扶桑桑葚】;
一小撮得自广寒宫仙子打赏、至阴至寒却能激发极致生机的【月桂凝露】;
还有她自己与仙凡土壤结合,倾注心血培育出的、蕴含着一丝奇异“和谐”道韵的【七彩灵米】。
这些食材,任何一样流落外界,都足以引起腥风血雨。此刻,她却毫不吝惜。
“嗡!”
她将自身微弱的神农血脉之力催动到极致,指尖逼出几滴鲜红的血珠,混合着体内那缕得自玄宸本源的仙气,凌空划出一道道玄奥的轨迹,并非攻击,而是沟通、是引导!一个微缩却无比繁复的聚灵阵纹,以她自身为眼,瞬间在厨房地面成型!
阵成刹那,老宅四周,乃至更远处山林间的草木精华,仿佛受到了无形召唤,化作点点莹绿的微光,如百川归海般,无声无息地汇聚而来,注入阵中,使得那灵木心、扶桑果等物光华大盛!
她没有用刀,而是以手为引,操控着仙元,将灵木心削成薄如蝉翼的片,将扶桑桑葚的精髓挤出,将月桂凝露化入灵米之中……每一个步骤都精准无比,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她不是在烹饪,更像是在进行一场庄严的祭祀,一场与天地共鸣的仪式!
锅是那口传承已久的旧灶台上的大铁锅,火是她以心神引动的、混合了自身生机之力的本命灵火。各种天地灵粹在锅中交融,没有发出滋啦的爆炒声,只有一种低沉的、如同大地回春、万物萌发般的嗡鸣。
渐渐地,一股难以言喻的香气开始弥漫。那不是任何一种已知食物的香味,它更像是雨后森林最清新的空气,是朝阳初升时第一缕光的温暖,是种子破土时那份倔强的生命力!这股香气凝而不散,竟化作淡淡的、充满生机的绿色光晕,将剧烈震颤的厨房笼罩其中。
那无形的空间震荡,在这充满生机的光晕笼罩下,似乎……减弱了一丝!
与此同时,仙界,葬魔渊入口。
玄宸悬立于狂暴的能量乱流中心,周身仙光璀璨,以一己之力构筑起巨大的光幕,抵挡着深渊中涌出的、足以污染金仙道体的滔天黑气。他嘴角已渗出一缕金色的血液,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就在他感到光幕再次被腐蚀出一道裂痕时,一股微弱却无比纯净、无比熟悉的生机气息,竟穿透了狂暴的能量乱流和层层空间壁垒,丝丝缕缕地传递过来!
这股气息,来自人间!来自晚晚!
玄宸身躯猛地一震,黯淡的眸光瞬间亮起,如同寒夜中燃起的星辰!他感受到的,不仅仅是生机,更是一种坚定的、不屈的意志,一种要与他和鸣、共同对抗这场劫难的决心!
“晚晚……”他低语一声,再无保留,体内沉寂的古老血脉开始真正苏醒、沸腾,原本有些摇曳的仙光骤然稳定、暴涨,将那道裂痕强行弥合!
“诸位道友!”玄宸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在身后苦苦支撑的众仙心神之中,“稳住阵脚!人间……有变数!生机已现!”
人间,老宅厨房。
林晚晚对仙界的变故一无所知,她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这场特殊的“烹饪”之中。汗水浸湿了她的鬓发,脸色因力量透支而更加苍白,但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亮。
锅中的灵粥已然成型,不再是物质的形态,而是一团不断变幻、流淌着七彩霞光的液态生机,中心处,隐约可见一株小树的虚影在缓缓舒展枝叶,散发着安抚空间、净化污秽的磅礴道韵。
她双手虚托着这团“生机之源”,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其缓缓推向那面布满裂纹、即将崩溃的仙界直播光幕!
“玄宸!接住!”
一声清叱,如同雏凤初鸣,穿透了两界壁垒!
也就在这一刻,无论是仙界苦战的众仙,还是人间那座小小院落上空悄然汇聚的、被异象吸引而来的几道模糊神识,都清晰地“听”到了这个声音,感受到了那股虽微弱却无比坚定的生机爆发!
仙凡两界,无数大能者,于不同时空,共聆此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