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冲天而起的煞气，瞬间刺破了北境战场上空的和平氛围。
它与之前那些妖兽混乱暴虐截然不同，那是一种充满了战意的兵戈之气！仿佛有一柄巨斧，正在南方缓缓举起，锋芒所指之处，正是轩辕和有熊部落的方向！
“是九黎！”
轩辕身旁，那名断臂老兵发出了惊恐低吼。他曾参与过与九黎部落数次冲突，对那股蛮横霸道的气息熟悉到了骨子里。
轩辕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南方那片，被煞气染成暗红色的天空，脸色变得凝重。
“共主！我们……”老兵声音都在颤抖。他想说“我们该怎么办”，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他看着轩辕那虽年轻却已不再迷茫的侧脸，竟感到莫名心安。
轩辕缓缓地收回了目光。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拔剑，下令集结。他转身，走回了那堆篝火旁，重新坐了下来。
周围将领们，看到共主如此反常举动，都面面相觑，不敢上前打扰，心中却充满了焦灼。南方威胁近在咫尺，共主为何还能如此平静？
轩辕没有理会众人目光，脑海中，却在飞速地运转着。
那位陶公的话语，如同烙印一般刻在了他的心上——“清点”、“立规矩”、“利其器”、“兴其本”。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用以前那种“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莽夫方式去应对了。
九黎之强，远胜妖兽。他们不仅有同样强悍的肉身，更有强悍的纪律。若再像今日这般，以牺牲去换取胜利，那么即便胜利了，他麾下这点家底，也将彻底耗尽，再无力去开创一个统一的王朝。
必须改变！
从现在！从此刻！就必须彻底改变！
“传我命令！”
许久，轩辕终于抬起头，他声音冷静。
“大军，原地休整三日！所有战死者遗体，由游猎部队收敛送回！”
“所有伤兵，由药师统一救治！各部落巫医，全力配合！所需药材，不惜一切代价，从后方调集！”
“所有还能战的士兵，放下兵器，就地安营！每日只需操练阵型，打磨兵刃，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战！”
一连串命令，让在场将领们都愣住了。
原地休整？不战？
这……这还是那个一言不合便身先士卒的共主吗？
“共主！不可啊！”一名性子急躁的将领立刻站了出来，“九黎大军压境，我等若不主动迎击，岂不是示弱于人？待他们兵临城下，我等便再无还手之力了！”
轩辕目光如同两道利剑，落在了那名将领身上。
“仓林，你告诉我，我们现在，拿什么去迎击？”他的声音冰冷，“用这些伤痕累累的身体？还是用那些已经断裂的兵器？”
“我……”仓林一时语塞。
“战争，不是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轩辕缓缓站起身，他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是意志、力量与智慧的较量！今日起，我人族每一场战争，都必须为胜利而战，为守护而战！而不是为了荣耀，去白白牺牲！”
他的话掷地有声，让所有将领都低下了头。
“三日！”轩辕举起三根手指，“我只要三日时间！三日之后，我将亲率大军，南下迎敌！”
……
东海，磐岩境。
水镜之前，钟离看着轩辕那一番沉稳调度，露出了赞许的微笑。
“孺子可教。”他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一旁的通天则看着水镜中那股九黎煞气，眉头微皱。
“此人之气，好生霸道。其肉身之强，几乎不亚于当年的祖巫了。而且，他似乎还得了巫族的一些兵戈战阵传承。轩辕这小子，怕是不好对付。”
“是啊。”钟离点了点头，“此人名为蚩尤，乃九黎部落之主。是巫族大巫。后土传讯与我，说巫族中有些族人还是想争一争。”
“那就有意思了。”通天眼中闪过一丝战意，“一个是以文明与秩序统一人族的未来人皇；一个想翻身的巫族血脉。这倒像是一场迟来了万年的、巫与人之间的战争。”
钟离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再次投向了水镜。
……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在这三日里，北境临时营地，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药师琉璃不遗余力的救治下，大部分伤兵伤势都得到了控制，营地中那股死气被药香与诵经声所取代。
而那些还能战的士兵，则在轩辕亲自监督下，开始了高强度的阵型操练。他们不再是散乱个体，而是被编入了盾、矛、弓等不同的兵种之中，演练着最实用的协同作战之法。
更让所有部落首领感到震惊的，是轩辕颁布的第一道法令——《战功令》！
法令用最简洁的语言，规定了从今往后，所有战争缴获，都将统一分配。而分配的唯一依据，便是战功！斩敌一人，得几分；夺取一地，得几分；甚至，在后方打造出一柄合格兵器，耕种出一石合格粮食，都能获得相应分数！
而这些分数，可以用来换取他们梦寐以求的一切——更肥沃的土地、更精良的兵器、甚至是那些只流传于少数部落中、珍贵的武道功法与修行法门！
这道法令一出，整个营地都沸腾了！
那道横亘在所有部落之间的无形壁垒，被打破了！它告诉每一个人，无论你出身何处，无论你是凡人还是修士，只要你为人族立下功劳，你就能得到应有的回报！
就在第三日清晨，当轩辕准备集结军队，正式南下之时，营地神兵坊中，突然传出了一声巨响与随之而来的震天欢呼！
轩辕心中一动，立刻带着几名将领，大步流星地赶了过去。
只见神兵坊中央空地上，围满了工匠与修士，他们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疲惫与血丝，眼中却闪烁着无比狂热与兴奋的光芒！
在人群中央，一名身材魁梧的有熊部武者，正高高地举着一柄造型奇特的兵器。那是一柄长矛。矛身由坚韧的铁木制成，而那矛头，正是用那兽王体内挖出的黑骨，经过三日夜不断打磨而成！它通体漆黑，在晨光下竟不反光，反而能吞噬光线。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黑骨与木柄连接处，那矛身之上，用兽血混合着灵力，刻画着几道扭曲而又充满了力量感的符文！
旁边，几名修士正盘膝而坐，面色苍白，显然是法力消耗巨大。
“共主！成了！我们……我们成功了！”工匠看到轩辕，激动得老泪纵横，声音都在颤抖。
轩辕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那柄长矛之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上面，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试！”轩辕只说了一个字。
众人立刻让开一片空地。那名魁梧武者深吸一口气，双臂肌肉坟起，对着空地中央，一块从兽王身上剥落下来的巨大骨甲，发出了一声怒吼，将自身力量尽数灌入矛身！
“嗡——！”
只听一声奇异嗡鸣！那几道兽血符文，竟瞬间亮起，发出刺目红芒！那漆黑矛尖之上，竟凭空凝聚出了一团拳头大小的炽热火球！
“破！！！”
武者奋力将长矛掷出！
“轰——！！！”
一声远胜之前任何金铁交鸣的巨响，在所有人耳边轰然炸响！
那面足以抵挡千钧之力的兽王骨甲，竟从矛尖接触之处，瞬间炸开！无数道蛛网般的裂痕疯狂蔓延，最终“哗啦”一声，碎裂成了满地残片！
整个神兵坊，落针可闻。
下一刻，不知是谁第一个反应过来，爆发出狂欢！
“神兵！是神兵啊！”
所有工匠、修士、士兵，都陷入了喜悦之中！他们互相拥抱，又笑又跳，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轩辕缓缓地走上前，从地上捡起一块碎裂骨甲。那灼热的温度，以及边缘处被法术侵蚀的痕迹，清晰地告诉他，这不是幻觉。
他抬起头，看向那柄被重新举起、凝聚了人族智慧的长矛，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这，就是那位陶公所说的“利其器”！
这，就是他们人族，用自己双手，从失败与死亡中，创造出来的希望！
他猛地转身，面对着身后那因这神兵出世，而气势攀升到顶点的大军，高高地举起了手中青铜剑！
这一次，他声音中，充满了自信与力量！
“目标，南方！”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