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山的清风,带着人参果独有的甘甜与厚土之气,拂过每一个人的衣袖。一场酣畅淋漓的论道,终有尽时。
当夕阳的余晖,将五庄观那古朴的飞檐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时,钟离第一个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离别之意,“今日叨扰镇元子道友与红云道友多时,我等也该告辞了。”
“哎!钟离道友何必如此着急!”红云第一个站了起来,脸上满是不舍。他今天实在是太高兴了,得了重宝,又结识了这么多意气相投的朋友,只恨不得将这场宴席,再延续个千八百年。
镇元子也站起身,他看着钟离,那双沉稳如大地的眼眸中,充满了真诚的敬意。这场论道,让他对“大地”法则的理解,有了全新的的认知,这份恩情,不可谓不重。
“钟离道友之道,厚重而又充满了新生之机,让贫道茅塞顿开。”镇元子郑重地对着钟离,行了一个道揖,“日后若有闲暇,还望道友能常来我这五庄观坐坐,贫道必将扫榻相迎。”
“一定。”钟离颔首回礼,一诺千金。
通天也大笑着起身,他拍了拍红云的肩膀,豪气干云:“红云道友,镇元子道友!待我回昆仑消化一番所得,日后定会备上薄礼,再来叨扰!”
一番依依不舍的道别之后,钟离一行四人,终是辞别了热情的红云与沉稳的镇元子,离开了这片祥和的洞天福地。
祥云之上,通天意犹未尽,依旧在回味着与镇元子论道的收获,但他并未与钟离等人同行太久。在昆仑山脉的分岔口,他便停下了脚步。
“道友,娲儿,伏羲,我就送到这里了。”他对着三人,爽朗一笑,“我那两位兄长,怕是早已闭了死关,我也需尽快回去,将那赤色葫芦炼化,再将此番所得,彻底熔于一炉!万载之后,待我出关,定要去东海寻你,届时,你我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场!”
“随时奉陪。”钟离淡然一笑。
告别了通天,钟离带着女娲与伏羲,驾驭着岩石大道,一路向东。
这一次,他没有再做任何停留。
那颗深邃、古老、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色葫芦,正静静地躺在他的袖中,散发着一种无声的、与他自身大道隐隐共鸣的气息。他能感觉到,这件法宝的本质,与他自身的“岩”之道,有着某种极其深邃的联系。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揭开它神秘的面纱。
东海深处,那座被他以无上阵法笼罩的海底洞府,依旧是那副万古不变的寂静模样。五彩的珊瑚礁,在黑暗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巨大的海兽,远远地感受到那股属于元龙的威压,便悄然退去,不敢靠近分毫。
“你二人,此番听道亦收获不小。且去各自的偏殿,好生闭关,将其化为己用吧。”钟离对着身旁的女娲与伏羲,温和地说道。
“是,叔父。”女娲与伏羲乖巧地应下,他们知道,钟离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更为重要。
待二人离去,钟离缓步走入了自己的主殿。
他大袖一挥,一层又一层由“岩”与“守护”法则构筑而成的、坚不可摧的守护禁制,瞬间便将整个大殿彻底封锁!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地盘膝坐下,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专注与凝重。
他伸出手。
那枚黑色的葫芦,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它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里,却仿佛是整个深海的光源。所有的光线,在靠近它的瞬间,都被无情地吞噬,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射。它比最深沉的夜,还要黑暗。
钟离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将自己的心神,调整到了一种绝对的空明之境。
然后,他分出了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百倍的神念,小心翼翼地,向着那黑色的葫芦探了过去。
“嗡——!!!”
就在神念接触到葫芦表面的瞬间!
一股狂暴、混乱、充满了原始吞噬欲望的恐怖吸力,猛地从那小小的葫芦口中,爆发了出来!
那感觉,就仿佛是一个饥饿了亿万年的太古凶兽,终于闻到了血食的腥味,张开了它那足以吞噬星辰的巨口!
钟离的那缕神念,甚至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瞬间便被那股吸力,扯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与混沌之中!
钟离的眉头,微微一皱。
好霸道的吞噬之力!
他没有惊慌,而是加大了神念的输出,如同涓涓细流,源源不断地涌入那片混沌的虚空。
他要“看”清楚,这葫芦的内部,究竟是何光景!
随着神念的不断深入,一幅光怪陆离的景象,终于在他的识海之中,缓缓展开。
这葫芦的内部,根本不是一个空间!
而是一片,正在不断生灭、不断坍缩的微缩的混沌!
无数破碎的法则碎片,在这里相互碰撞、相互湮灭!地、火、水、风,在这里混乱到了极致!时间的流速,时而快到极致,时而又陷入永恒的停滞!
任何有形之物,一旦进入此地,恐怕都会在瞬间,被这混乱的法则,撕成最原始的炁!
而在这片混沌的中央,则是一个不断旋转的、散发着无穷吸力的黑色漩涡!它,便是那股吞噬之力的源头!
“原来如此……此宝,竟是蕴含了一丝‘归墟’之理。”钟离心中了然。
但他知道,若仅仅是如此,这葫芦,便只是一件凶器,而非真正的至宝。
他的神念,顶着那足以撕裂大罗金仙元神的恐怖压力,继续向着那黑色漩涡的核心,探索而去!
百年……
二百年……
五百年……
在枯燥而又漫长的炼化之中,岁月,早已失去了意义。
钟离的意志,如同一柄最坚韧的刻刀,一点点地,磨平着那混沌漩涡的棱角,将自己的磐岩与守护之道,烙印其上。
他没有去强行对抗那股吞噬之力,而是选择引导!
他以“岩”之厚重,为这片混乱的混沌,筑起了一道“堤坝”;又以“守护”之秩序,为这狂暴的能量,定下了一份“规则”。
终于,在耗费了近千年的时光之后!
他的神念,成功地穿透了那层层叠叠的黑色漩涡,抵达了这方世界的……最中心!
一缕微弱的、散发着纯粹净化之意的清光,正在那里,静静地悬浮着。
它,才是这件法宝,真正的核心!
那股净化清光,并不强大,却蕴含着一种返璞归真的道。它能将一切沾染了后天因果、法则、怨念的复杂之物,都分解、洗涤,使其回归到最原始、最纯净的先天状态。
吞噬,只是表象,净化,才是其核!
一吞,一涤。
一入,一出。
这,竟是一件蕴含着“循环”与“净化”的至宝!
当钟离彻底明悟了这葫芦本质的瞬间,他的脑海中,第一时间闪过了一道身影。
一道在夜色之中,戴着傩面,为了守护璃月,默默地承受着无尽业障侵蚀的、孤独而又痛苦的身影。
魈……
钟离那古井无波的眼眸,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想念。他看着掌心那枚已经与自己心意相通的黑色葫芦,轻声呢喃。
“此物净化之力,纯粹平和,不伤本源。日后若有机会,或许……对我那位璃月故友的顽疾,能有奇效。”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落下的瞬间,便无比坚定。
这件法宝,于他而言,虽也算得上是一件趁手的利器。但比起它那无双的净化之力,其吞噬万物的威能,反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自己身负磐岩之力,守护有余,身为武神,杀伐之道亦是其所长。
但这葫芦,对于远在提瓦特,饱受业障之苦的魈而言,却无异于是救赎。想通了这一点,钟离不再犹豫,开始了炼化的最后一步。
那枚黑色的葫芦,仿佛终于等到了自己命定的主人,发出了一声充满了喜悦与臣服的嗡鸣!它那吞噬一切的黑,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的深邃,也更加的内敛。
钟离缓缓睁开双眼,长达千年的闭关,至此结束。
他将那枚已经完全炼化的黑色葫芦,轻轻地托在掌心。心念一动。葫芦口,对准了殿内的一块被魔气侵染的废矿石。
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幽深漩涡,一闪而逝,那块废矿石,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钟离再次心念一动。
葫芦口,又喷出了一股精纯的、不含一丝杂质的先天土行灵气,以及一缕被彻底净化灵气。
他知道,自己已经为那位远方的友人,备好了一份足以逆转其宿命的厚礼。
他将这枚黑色的葫芦,小心翼翼地收入了尘歌壶的最深处,单独开辟了一方空间,以地脉龙气温养。
待到归乡之日,便是这份赠礼送达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