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辰、戚月、高强、陈东四人,围坐在公寓的客厅里。
茶几上,梁辰的手机屏幕正亮着,那张充满了不祥气息的“金苹果废弃乐园”的照片,和那条冰冷的任务指令,像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注视着他们。
“清道夫……”
高强咀嚼着这个新身份,脸上却没什么兴奋,反而是一种深深的厌恶和烦躁。
他一拳砸在沙发扶手上,闷声道:“妈的,我怎么感觉,咱们就是从一个笼子,跳进了另一个更大的笼子?”
“以前是在那破地铁上,被动地等着进站。现在倒好,成了‘员工’了,还得听那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观察者’遥控指挥,去给它擦屁股。”
他的话,说出了众人心中那一丝隐晦的不安。
从挣扎求生的乘客,到被赋予了身份的“清道夫”,看似是一种晋升,但本质上,他们依旧是棋子。
一枚,被更高层次的存在,随意摆布的棋子。
“主动出击,总比被动挨打要好。”
梁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像一块压舱石,稳住了团队略显浮躁的气氛。
他将手机拿了起来,目光在那张旋转木马的照片上停留了片刻。
“我们对这个‘真实世界’的了解,几乎为零。‘观察者’是谁?‘污染源’是什么?这些‘认知危害’为什么会出现?我们一无所知。”
“这次任务,是它第一次主动向我们发布指令。这也是我们目前,了解这个‘真实游戏’背后规则的,唯一途径。”
梁辰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语气变得锐利起来。
“所以,收起你们的不满和恐惧。把这次行动,当成一次标准化的‘异常事件处理’演练。”
“我们要摸清它的任务发布模式、奖励机制,以及最重要的——‘污染源’的强度和规律。”
“只有掌握了足够多的情报,我们才能从棋子,变成棋手。”
梁-辰的话,让高强和戚月等人眼中的迷茫,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重新燃起的、冷静的斗志。
没错,与其抱怨规则,不如去利用规则。
这才是他们能从“404”事件中活下来的根本原因。
团队很快达成了共识。
第二天,白天。
一辆普通的黑色SUV,驶离了市区,朝着位于远郊的目的地前进。
开车的,是沉默寡言但车技稳健的陈东。
副驾驶上,戚月正捧着一台平板电脑,迅速地浏览着她连夜搜集到的所有相关资料。
“金苹果乐园,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开业,曾经是东江市规模最大的游乐场,是很多八零后九零后的童年回忆。”
戚月的声音,清晰而有条理。
“十年前,因为一场意外的电路火灾,导致园区大面积损毁,并造成了数人伤亡。从那之后,乐园就彻底废弃了,一直荒废至今。”
“网上能查到的,都是一些很模糊的都市传说。比如有人说深夜能听到乐园里传来歌声,还有人说看到旋转木马自己在转,但都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高强在后排擦拭着一根棒球棍,闻言哼了一声。
“又是这种套路。看来这些鬼东西,就喜欢在这种废弃的地方扎堆。”
梁辰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大脑在飞速运转。
火灾,废弃,都市传说。
这些要素,都太过“标准”,标准得像是一个刻意搭建好的舞台。
SUV在一条颠簸的土路尽头停下。
金苹果乐园,到了。
巨大的、锈迹斑斑的拱形铁门,像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横亘在众人面前。
门上,“金苹果乐园”五个彩漆剥落的大字,依稀还能辨认。
高高的铁丝网将整个园区团团围住,上面挂着几块早已褪色的警示牌——“禁止入内,后果自负”。
透过铁丝网向里望去,杂草丛生,一片荒凉。
所有的一切,都和一座普通的废弃建筑,没有任何区别。
但梁辰知道,越是这种看似正常的表象之下,隐藏的诡异,就越是致命。
“走,进去看看。”
凭借着梁辰丰富的城市探险技巧,一道不起眼的铁丝网缺口,很快就被找到。
四个人,如同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这座沉睡了十年的乐园。
他们决定兵分两路。
高强和陈东负责勘察外围的附属设施,检查是否有其他的出入口,或者流浪汉居住的痕迹。
而梁辰和戚月,则径直走向乐园最核心的区域——中央广场。
那里,有他们的任务目标。
穿过一片枯死的花坛和倒塌的卡通雕塑,视野豁然开朗。
一座巨大的、早已停止了转动的旋转木马,静静地,矗立在广场的正中央。
和照片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那些木马的涂漆,早已在风吹日晒中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了底下,被锈蚀得斑驳的金属骨架。
它们的眼睛,空洞地,凝视着前方的方向,咧开的嘴,仿佛在发出无声的、永恒的狞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衰败的气息。
一切,都充满了岁月的沧桑感,死寂,而又“正常”。
戚月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张打印好的图纸,那是她从市档案馆的数据库里,找到的乐园原始设计图。
她将图纸展开,仔细地,与眼前的实物进行比对。
几分钟后,她的脸色,微微变了。
她抬起头,看向梁辰,那双美丽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毛骨悚然的惊骇。
她伸出手指,先是指了指图纸上,旋转木马基座的位置,然后,又指了指现实中,那个巨大的圆形水泥基座。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梁辰……你看。”
“按照设计图,旋转木马的中心点,应该和那边那个喷泉的中心点,在同一条轴线上。”
“但是现在……它整体,向东,平移了至少三米。”
戚月缓缓地,说出了那个,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头皮发麻的结论。
“地图是死的,但它……好像是活的。”
仿佛在过去的这十年里,这座沉重的、由钢铁和水泥构成的庞然大物,在无人知晓的深夜里,“自己”,挪动了位置。
梁辰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立刻蹲下身,仔细检查旋转木马基座周围的地面。
很快,他便发现了。
在基座边缘的水泥地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尘土,而在尘土之下,是一圈圈极其细微的、非自然的、如同被重物反复碾压过的弧形划痕!
就在这时!
“嗡——”
梁辰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一看,屏幕上,赫然是那个未知号码,发来的第二条信息。
信息的内容,依旧不是文字。
而是一张图片。
那是一张,来自于乐园监控中心的、后台电量消耗的曲线图。
图表上,绝大部分时间,电量消耗都趋近于零。
但在一个特定的时间点——凌晨十二点整,一条巨大得、极其夸张的瞬时用电峰值,像一根刺眼的尖刺,猛地,从平滑的曲线上,拔地而起!
梁辰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座在阳光下死寂无声的旋转木马,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他对身旁的戚月,轻声说道。
“看来,它只在午夜‘营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