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了我那么多年,像条甩不掉的癞皮狗,”赤的声音充满了嘲弄与刻骨的恨意,猩红的眼眸死死锁定狼佐,“结果呢?不还是眼睁睁看着我的大军兵临城下?看着你的新主子摇摇欲坠?看着这些蝼蚁在你面前哀嚎死去?没有人能阻止我的回归!没有人!你说是吗?我亲爱的……宿敌?狼佐!”
“宿敌”二字,被他用一种近乎缠绵的语气吐出,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粘腻感。
城墙上瞬间死寂。无数道目光,惊疑、恐惧、探究,齐刷刷地聚焦在狼佐身上。许多站在他身边的士兵,下意识地挪开脚步,仿佛他身上带着瘟疫。
狼佐面无表情,握着长刀的手背青筋微微贲起。赤的话像毒蛇的芯子,舔舐着他尘封的记忆。宿敌?似乎……又不止于此?
“怎么?哑巴了?我的老朋友?”赤见狼佐沉默,猩红的眼中恶意更盛,语调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神经质的亢奋,“还是说……过了几百年,你就把你做过的事情,把我们之间的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这可不像是你狼佐的作风啊!”
他猛地抬手,用布满疤痕的手指狠狠指向狼佐,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起来:
“哈哈哈哈哈!忘了?你怎么能忘了?!你怎么敢忘了——!!”
这疯狂的质问,如同重锤砸在狼佐心头!他忘了什么?他明明感觉记忆已经恢复了!百年前的战斗,与赤的同归于尽……难道……还有缺失?
“既然你贵人多忘事,”赤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换上一种诡异的、近乎“温柔”的表情,眼神却冰冷刺骨,“那么,作为你‘最好的朋友’,我很乐意帮你好好回忆回忆。”他再次抬手,轻轻一挥。
尸傀群再次分开。两个身影,在四名尸傀统领的“护送”下,僵硬地、一步步地走到阵前,暴露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当看清那两张脸的瞬间——
轰隆!
仿佛一道九天惊雷在狼佐的脑海中炸开!他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瞳孔因极致的震惊和痛苦而缩成了针尖!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握刀的手几乎要捏碎刀柄!
那是两张他刻在灵魂最深处、午夜梦回时无数次令他痛彻心扉的面容!即使化成了灰,他也绝不会认错!
左边,是一个身着朴素布裙的女子。她面容秀美,即使此刻脸色青灰,皮肤干瘪,眼窝深陷,依旧能看出昔日的温婉轮廓。她的长发失去了光泽,如同枯草般披散着。
右边,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男孩。他身形单薄,穿着小小的短褂,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只是此刻同样被死亡的青灰色覆盖,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两点微弱的、不祥的幽绿光芒。
瑶!白!他的妻子!他的儿子!
“瑶……白……”狼佐喉咙里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呜咽,破碎的音节混杂着血沫。他目眦欲裂,一股狂暴的、毁灭一切的力量在体内疯狂冲撞!什么阵法!什么守城!什么大局!他只想冲下去!将那个亵渎他至亲的恶魔撕成碎片!将瑶和白从那地狱般的束缚中解救出来!哪怕同归于尽!
他的身体本能地前倾,肌肉贲张,灵力狂暴地涌动,眼看就要不顾一切地跃下城墙!
“狼先生!冷静!”一只沉稳有力的大手死死按住了狼佐的肩膀。是灵城城主!他同样被城下的景象惊得心神剧震,但他更明白此刻狼佐失控的后果!“那是陷阱!赤就是要激怒你!他们……他们已经……”城主的声音带着沉痛与不忍,“逝者已矣!灵城数万生灵,皆系于先生一身!不可意气用事啊!”
狼佐的身体猛地僵住,如同被冰水从头浇到脚。城主的低吼如同惊雷,将他从疯狂的边缘硬生生拽回。是啊……瑶和白……早已在百年前就离他而去了……眼前的,不过是赤用来折磨他的工具,是两具被邪法操控的躯壳!他冲下去,除了送死,除了让赤更加得意,还能改变什么?
无尽的悲恸和滔天的恨意如同毒火般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几乎将他撕裂。他强迫自己转过头,不再看那让他肝肠寸断的景象,牙齿深深嵌入下唇,鲜血顺着嘴角蜿蜒流下。
就在这时,一道小小的、迅疾如电的白影,如同撕裂黑暗的流星,骤然从城墙一处不起眼的阴影中射出!快得超越了所有人的反应!目标直指城下那走向毁灭篝火的两具尸傀——瑶和白!
正是察觉到外界异常能量波动和狼佐剧烈情绪而中断阵法、冒险出来查看的瑞博恩!
看着自家大伯被如此残忍折磨的“好戏”,瑞博恩冰蓝色的狼眸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他需要支付一点“报酬”——把那两具承载着狼佐最后念想的尸傀抢回来!
赤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痛苦挣扎的狼佐身上,享受着复仇的快感。他太了解狼佐了,笃定对方为了大局不会做出如此冲动的傻事。至于其他人?谁敢在百万尸傀大军前抢两具“无用”的尸体?
所以,当那道小小的白影裹挟着令他本能厌恶的银色光焰瞬间掠至眼前时,赤脸上的狞笑甚至还没完全褪去!
瑞博恩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周身缭绕的银炎如同最敏锐的猎手,在它靠近尸傀的瞬间,尸傀体内那维系行动的阴冷邪能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滋滋”的哀鸣,瞬间瓦解!瑶和白,连同旁边那四个负责“护送”的尸傀统领,动作同时定格,眼中的幽绿光芒熄灭,直挺挺地向前倒去!
瑞博恩的小爪子一挥,无形的空间之力卷过,将倒下的六具尸骸瞬间收入玉佩空间!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
在赤暴怒的咆哮和城墙上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瑞博恩轻盈地落在城垛上,挑衅地瞥了一眼下方那张因惊愕和暴怒而扭曲的脸,然后头也不回地化作一道白光,射向城主府后方。隐匿阵法的微光一闪,他的身影消失无踪。
空气中,只留下赤那如同受伤野兽般的、震彻天地的狂怒嘶吼:
“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