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村口,只剩下风吹过荒草的呜咽。
佐僵立在原地,嘴巴微张,眼珠几乎要夺眶而出。他死死盯着瑞博恩,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头披着人皮的、行走于现世的神话生物,一个颠覆了他所有认知的巨大谜团。震惊、骇然、茫然……种种情绪在他脸上交织变幻。
“怎么了?”瑞博恩故作轻松地歪了歪头,银色的发丝垂落额角,冰蓝色的眼眸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无辜”的疑惑。这表情与他方才操控银炎时那近乎神性的冷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你……刚才那银色的……是什么东西?!”佐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银炎,”瑞博恩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天气,“算是……我的一种天赋吧。”玉佩认主,银炎归他掌控,这逻辑天衣无缝,无需多言。
“你……竟然如此轻易就……”佐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但脸上的惊骇如同烙印般清晰,“不过!尸傀与炼制者之间必有神魂或能量层面的联系!你瞬间抹除这么多,如同在黑暗中点燃了巨大的火炬!幕后之人必然已被惊动!他们随时可能降临探查!此地……凶险万分!”他的语气急促起来,带着强烈的警告意味。
瑞博恩的嘴角反而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眼中寒芒暴涨。他正愁找不到线索!屠戮整个村庄,将活人生生炼成如此邪物,这绝非寻常试炼障碍,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针对整个秘境生灵的恐怖阴谋的开端!今日是山坳村,明日呢?放任下去,必是屠城灭国,直至将这方世界拖入无底深渊!
一股前所未有的使命感,如同破晓的曙光,瞬间驱散了心头的迷雾。阻止这场灾难,粉碎这邪恶的源头——这,或许正是他此次秘境之行冥冥中被赋予的核心使命!
既然已打草惊蛇,索性便敲山震虎!
瑞博恩眼神一厉,意念如潮水般铺开。地上那些失去邪能支撑、彻底归于寂静的尸傀残躯,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拂过,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被他悉数纳入之前练习空间法术时开辟的一个独立储物空间之中。入土为安?此刻绝非良机。他绝不允许这些饱含怨气与邪能的“材料”,再有一丝一毫被敌人回收利用的可能!
“你……收这些尸体做什么?!”佐看着瞬间空荡、只余下污浊痕迹的村口,惊愕更甚,完全无法理解瑞博恩的行为逻辑。
“埋进土里?”瑞博恩一边继续用精神力扫视确保没有遗漏,一边头也不抬地回应,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的冷峭,“岂不是给那些邪修省去了掘坟的功夫?给他们留原料废物再利用吗?”他处理尸体的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实用主义。
“可以烧掉。”佐忍不住小声提醒,觉得这才是最稳妥、最不留后患的方式。
瑞博恩收取最后几具尸体的动作,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快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随即,他若无其事地直起身,拍了拍手(或者说爪),一本正经地看向佐,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道貌岸然”的光芒:“未经逝者亲属同意就擅自焚烧其遗体?这太不道德了,有违人伦。”
【佐说得对……回头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把整个储物空间连带里面的‘东西’一起彻底焚毁,连渣都不剩。一了百了。反正这个练手空间本就粗糙,弃之亦不可惜。】瑞·内心门儿清但嘴上绝不认错·博恩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为自己的“道德感”找到了完美的台阶。
很快,村口再无半具尸傀的踪影。连它们留下的污迹,也在夜风的吹拂下渐渐淡去。整个山坳村彻底沉入了无边的死寂,连虫鸣都已绝迹。月光惨白地洒落在空荡的屋舍和街道上,投下扭曲拉长的阴影,仿佛无数凝固的墓碑。也许在未来的某个岁月,会有新的生命在此扎根,但“山坳村”这个名字,连同它曾经鲜活的村民,他们的欢笑、劳作、悲喜,他们存在过的所有痕迹,已被这场无妄之灾彻底抹去。历史的长卷上,或许连一行关于它消亡的注脚都不会留下。
瑞博恩静静伫立在这片吞噬了数百条生命的死地边缘,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是悲悯?是无力?还是一种对自身“不够彻底心狠”的轻微自嘲?他终究,无法做到真正的铁石心肠。
“佐,”他的声音很轻,却打破了凝重的死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找块石头,给村子立个碑吧。至少……让后来者知道,这里曾经存在过一个叫‘山坳村’的地方,存在过……一群人。”
佐深深看了他一眼,默默点头。他走到一旁,寻了一块半人高的青石,抽出腰间的短刀,手腕沉稳有力地在石面上刻画起来。刀锋划过岩石,发出“沙沙”的声响。他刻下的,是他记忆中关于这个村子为数不多的信息——村名、大致的年代、以及一场突如其来的、吞噬一切的“瘟疫”。虽然他曾经在此有过不愉快的经历,但在如此彻底的消亡面前,那些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最后一笔落下,佐收刀入鞘,指尖拂过冰冷的碑文。他直起身,准备招呼瑞博恩离开这片不祥之地。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你们……打败了那些怪物吗?”
一个声音,细弱、颤抖,带着深入骨髓的怯懦和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粒微小石子,突兀地,撕裂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那声音,来自他们身后不远处,一丛在夜风中瑟瑟发抖的、半人高的枯黄蒿草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