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依水咽下一口肉脯,“出门太急,没周全好。”
姚征星将手边的冷饮放过去,“再有下次可得提前备一些,宴会繁忙,有时候吃得极晚。”
“我这儿有。”冷饮每一小桌上都摆了。
姚征星眼眸微张,朱唇翕动,“可这是星儿自己给阿姊倒的。”
好吧,谢依水十分受用。
生平最不能拒绝的,就是佳人的请求。
两个小丫头一般好性情,谢依水相处下来都很舒适。
餐食上来没多久,不知道哪位开始提议击鼓传花。花样百出,谢依水头都开始疼了。
“咚咚咚”的擂鼓声引起桌面的茶盏水波微动,谢依水盯着茶盏愣神,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时候结束啊~想回家,想躺下!
结果白荷落到右手边的姚征星面前时,她动作飞快地将它丢给左手侧的人。
那人都懵了,怎么突然闪现到她这儿了?
小娘子愣了愣,而后转手接下去。
“咚咚咚”的声响逐渐拉长,忽而变短,大家的节奏开始被打乱。
有的小娘子东西没到她那儿,手部已经蠢蠢欲动了。
一女郎最后执花而停,淡笑认罚,“儿诗才不佳,自罚一杯,请诸位勿怪。”
她说得坦然,其他人微笑敛眸。这借口用过了,下面可就不好再用。
早知如此,还不如接停那白荷。
节奏复起,待再落到末尾时,姚征星竟是执花之人。
她怀里的花是被身侧之人强塞过来的。左手边是谢依水,声音渐快马上就是停奏点,她不欲谢依水为难,所以犹豫了一瞬。
就这一瞬,就成她了。
前番几轮,有人作诗、有人起舞,现在轮到她,搜空脑袋也只能讷言:“儿愿奏琴一曲,琴艺粗浅,望诸君海涵。”
谢依水看着孩子手都有点抖,寻常宴会便罢,偏这是给长公主的好大儿举办的。表现得好了被选上,故意表现不好便是对该宴或说,对长公主有意见。
左右不做好,是个人都慌。
下面的人来问姚征星是否需要名琴,姚征星舔舔唇,“不用,普通的即可。”
拿了人东西,到时候就得上前拜谢。
她不欲出风头,就普通的就好。
准备还需一些时间,期间谢依水眼神示意,需要帮忙吗?
她小声道:“我可以与你合奏。”两个人,分担一下风险也是好的。
再说,就她这风评,姚征星和她走那么近说不定长公主直接就看不上!万事大吉。
正好当盾了。
一切都没那么简单,姚征星知道谢依水是好意,但她顾及家中姐妹。
自由总是相对的,姚十五一出来,就注定上头还有十四位姐姐。她怕连累家里人。
大族合居便是如此,劲往一处使,名声也是上下一体。姚征星可以不在乎,姚十五不行。
“多谢阿姊,我可以的。”
谢依水颔首,“行。”
谦虚了,姚征星琴技相当好。哪怕她刻意掩藏,全力控制。她一上手的冷肃与手指的熟稔,懂琴的人都知道此非一日之功。
上面的人很是满意,长公主听完后立即赐下珠钗一对。
姚征星抖着手接下,返回席位时都有点失魂落魄。
珠钗,还是一对。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有点隐晦的意味。
谢依水关切地看着她,姚征星扯起一抹僵硬的笑,阿姊我没事。
孩子脸都被吓白了,还没事?
谢依水暗地里拍拍她的手,不高兴也别太明显。
其余人看不见,谢依水却可以清晰地看到姚征星强忍的晶莹。
不怕!
谢依水捏着她的手无声鼓励道。
阿姊帮你。
姚征星立即反驳,不可!
各人各命,阿姊莫插手。若是让长公主发现端倪,扈家必不好过。
这是一个始终以家族为重的小娘子,谢依水却是一个没什么家族观念的人。
示意姚征星安心,她只是要做自己事,顺手帮她一下罢了。
姚征星皱眉,阿姊笑得诡异,感觉有大事要发生。
白荷落到谢依水手里的时候差不多就剩一片伶仃的荷花,她拈着杆子抬眼望向随侍。
对方抬旗,示意此处中花。
下面的人开始对扈成玉展开一系列讨论,嘀嘀咕咕,某些风言风语也传到了长公主耳畔。
长公主年岁渐去,她深知流言不可靠。
所以在听到对方要弹琵琶的时候,她还是和颜悦色地点点头。“人才辈出,静听乐音。”
谢依水抱着琵琶弹了一首悠扬的江南小调,是这个时代盛行的流行曲。
起初谢依水听的时候觉得不好听,曲调难控,音阶浮动,介于能听和好听之间的那种。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忽然有一天,她莫名就能理解曲中的释义。
越听越好听,也越沉溺其中。
就像她一样,再格格不入的处境,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过往的一切也都会被时光带走。
——筹谋将来、计算人心,将自己放入棋局。
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地知道,她已经开始融于这个时代。
一曲罢休,掌声雷动。
长公主很喜欢谢依水乐声里那种欲语还休的韵味,柔中带刚,带着一种独特的气节。
水利万物而不争,但无人敢睨视至柔。
“好!上好!!”长公主发话,欢乐的气氛达到顶峰。
就此,也无人再在意方才取得长公主侧目的姚征星。
一对玉镯赐下,长公主的意思似乎已经很明显。
谢依水捧着木匣落座,姚征星眼泪都要滴下来了。阿姊难不成真要配那痴儿?
“阿姊,都怪我。”若不是她太笨,也不会陷入这种境地。
反应快一点,手再快一点,或不拦着谢依水帮她,她应该也拿不到花儿。
第一次就是谢依水眼疾手快替她逃过一劫,是她不中用!
谢依水将木匣放置在桌面上,她示意姚征星安心。她之所有,为她所求,不必多言。
扈三娘受长公主青眼的消息从别院飞出,传到了扈大人的耳中。
扈赏春眼神都萎靡了,她要做什么?
所有人:是啊,她要做什么??
除了当事人,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