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与谭宗亮达成的微妙默契,为吉安西线带来了短暂的平静。然而在这平静之下,暗流正向着九江汇聚。
苏文茵以惊人的效率在九江城西置下一处三进院落,挂上“吉安团练协防分局”的牌匾。明面上,这里负责协调往来赣北的团练事务;暗地里,却已成为陈远接收海外物资的秘密枢纽。
这日深夜,陈远轻装简从,秘密抵达九江。在分局密室内,他见到了先期抵达的雷大炮。
“都安排妥当了?”陈远褪下斗篷,露出略显疲惫的面容。
“按大人吩咐,码头上下的关节都已打通。”雷大炮递上一份名单,“这是九江知府、同知、水师游击等人的喜好和价码。另外,我们在浔阳楼包下临江的雅间,正好监视江面动静。”
陈远仔细看过名单,点头道:“做得干净些,不要留下把柄。”
正说话间,亲兵送来岳阳密报。李铁柱在信中禀报,“农具作坊”已招募到十七名铁匠,其中三人曾在前明军器局当过差。更重要的是,杨芷幽通过郑四海的渠道,弄到了一批制造雷明顿步枪的图纸。
“太好了!”陈远难得露出喜色,“告诉李铁柱,不惜代价也要把这批图纸安全送到九江。”
然而好消息总是伴随着危机。次日清晨,苏文茵匆匆来报:“大人,情况有变。江西按察使突然抵达九江,说是要巡视江防。”
陈远眉头紧锁:“可知他来意?”
“表面上是巡视江防,但下官打听到,他昨日秘密接见了袁州来的使者。”
“韩坤?”陈远与苏文茵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警惕。
按察使司主管一省刑名、监察,此时突然出现在九江,绝非巧合。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安稳啊。”陈远沉思片刻,“既然按察使大人要巡视江防,我们自然要好好招待。以督办衙门名义,设宴为按察使接风。”
当夜,浔阳楼灯火通明。陈远以地主之谊,宴请按察使张大人。酒过三巡,张按察使看似随意地问道:
“听闻陈督办在吉安整顿团练,颇有成效。不过......”他话锋一转,“近来有御史弹劾,说团练耗费过巨,恐生弊端啊。”
陈远举杯笑道:“大人明鉴。团练开支,每一笔都有账可查。若是大人不弃,明日便可派人核查。”
“哦?”张按察使眯起眼睛,“陈督办如此坦荡,倒是本官多虑了。不过......”他压低声音,“近来朝中对湘军非议颇多,陈督办还是谨慎些好。”
这番话看似提醒,实为警告。宴席散后,苏文茵忧心道:“大人,张按察使这是来者不善啊。”
“无妨。”陈远站在窗前,望着夜色中的长江,“他越是如此,越说明我们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传令下去,加快接收货物的准备。另外,让郑四海的船队在鄱阳湖暂避,等我的信号。”
三日后,就在张按察使派人核查账目的同时,江面上突然传来消息:三艘悬挂英国旗帜的商船驶入九江港,声称运送的是“采矿机械”。
“来了。”陈远精神一振,立即下令,“按第二套方案行事。”
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批“采矿机械”被堂而皇之地运进协防分局。张按察使派来的眼线仔细查验了海关文书,确认货物手续齐全,只得悻悻离去。
当夜,协防分局地下密室内,陈远亲自查验了这批货物。除了明面上的采矿机械,还有二十门崭新的六磅炮和配套弹药,全都藏在特制的木箱夹层中。
“郑四海果然守信。”陈远满意地点头,“通知李铁柱,可以开始试制了。”
然而就在货物启运的前夜,一个意外打乱了所有计划。雷大炮匆匆来报:
“大人,江口方向有变!谭宗亮突然调动兵马,看样子是要对袁州用兵!”
陈远快步走到地图前,眉头紧锁。谭宗亮在这个节骨眼上动兵,究竟是真的要扩大战果,还是另有所图?
“传令各营,加强戒备。”他沉思片刻,“另外,让郑四海的船队暂缓离港。这场好戏,我们得看个明白。”
九江的夜色愈发深沉,而长江上的迷雾,也越来越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