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碱地治理是一场持久战。在排碱渠网初步建成后,引来的宝贵淡水被引入田间,进行第一次大规模的“灌水洗盐”。浑浊的碱水顺着新挖的沟渠流淌,带走土壤表层部分可溶性盐分,通过排碱沟排出。
但这还远远不够。宋书羽知道,更深层的盐分还会随着水分蒸发通过毛细作用返到地表,必须种植耐盐的绿肥植物,通过它们的生物作用(根系穿插改善土壤结构、吸收部分盐分、覆盖地表减少蒸发),才能实现长效改良。
李卫东和王秀英负责的试验田里,来自系统推荐的几种绿肥种子——田菁、紫花苜蓿、碱蓬等,被小心翼翼地播撒了下去。战士们每天都去查看,盼望着那片白花花的盐碱滩上,能早日冒出希望的绿色。
然而,几天过去了,大部分试验田依旧一片沉寂,只有少数几块地零星地冒出了一些弱小的嫩芽,长势也十分缓慢。
“宋老师,是不是我们的方法不对?还是种子不适应这里的气候?”王秀英看着记录本上可怜的发芽率,焦急地向宋书羽汇报。
宋书羽蹲在田边,仔细观察着土壤状况,眉头微蹙。系统的方案理论上没错,但现实的环境因素更为复杂。“可能是土壤盐分还是太高,或者地温不够。我们再观察几天,同时想想其他办法。”
就在这时,阿卜杜勒老人骑着毛驴,带着他的小孙子来到了试验田。他听说了独立一团在治理盐碱地,特意过来看看。
“宋,‘朋友’(他已经习惯用这个称呼),你们在种东西?”阿卜杜勒看着那片几乎光秃秃的土地,用生硬的汉语问道。
“是的,阿卜杜勒大叔。”宋书羽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苦笑着解释,“我们在尝试种一些能改善土地肥力的草,但看来不太顺利。”
阿卜杜勒走到田边,抓起一把土,在手里捻了捻,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指着远处戈壁滩上一些顽强的野生植物,说:“你们种的,是外面的‘客人’。我们这里,有自己的‘勇士’。”
他带着宋书羽和李卫东等人,走到一片生长着一种低矮、叶片肥厚的野生植物的沙地旁。“这个,我们叫它‘骆驼刺’,牛羊爱吃,根系能扎到很深的地方去找水,也不怕碱。”他又指向另一种开着细小紫花的植物,“这个,叫‘花花柴’,它的根能固住流沙。”
阿卜杜勒的活,仿佛一道光,照亮了宋书羽的思绪。对啊!为什么只盯着系统推荐的外来物种,却忽视了本地经过千百年自然选择、适应性极强的原生植物呢?
“阿卜杜勒大叔,您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尝试用这些本地的耐盐碱植物来做绿肥?”宋书羽激动地问。
阿卜杜勒点点头:“它们熟悉这里的风,这里的沙,这里的碱。也许长得慢一些,样子不好看,但它们能活下去。只要活下去了,地,就会慢慢变好。”
这朴素的道理,蕴含着深刻的生态智慧。宋书羽立刻意识到,这是将现代科技与本地经验相结合的最佳契机。
他马上调整了方案。一方面,让李卫东小组继续观察和优化系统推荐绿肥的种植条件;另一方面,组织人力,在阿卜杜勒和当地牧民的指导下,大量采集骆驼刺、花花柴等本地耐盐碱植物的种子,开辟新的试验田进行播种。
同时,宋书羽从系统资料库中,紧急查询关于这些本土植物的生物学特性和改良土壤潜力的资料,进行验证和补充。
几天后,在新的试验田里,播下的本地植物种子,开始顽强地顶破板结的盐碱壳,露出了点点绿意。虽然它们远不如紫花苜蓿在好地里长得那么快,但在这片重盐碱地上,它们的存活本身,就是最大的胜利!
阿卜杜勒看着那片新绿,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笑容。他用维语对孙子说着什么,然后又对宋书羽说:“看,我们的‘勇士’出来了。它们会帮你们,把这片土地,变成真正的家园。”
民族团结的力量,再次在共同改造自然的伟大斗争中得到了彰显。现代科学与传统经验的碰撞,迸发出了更加璀璨的火花。治理盐碱地的希望,因为找到了更适应这片土地的“本土勇士”,而变得更加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