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额贡献点的入账，并未让凌啸云有丝毫松懈。
他几乎是以一种透支般的方式，疯狂地接取并完成着一个又一个高难度任务。
曙光城外城关于雷霆小队和那个冷面雷系强者的传闻愈演愈烈，但凌啸云对此充耳不闻，他眼中只有贡献点数字的跳动，以及谭韫航日渐沉默的侧脸。
谭韫航的伤势在外城公共医疗站的简单处理下，表面伤口逐渐愈合，但毒素带来的影响依旧存在。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频繁地昏睡，清醒的时间变多了，但人也变得更加安静。
大部分时间，他只是靠在垫子上，望着铁皮棚顶，或者看着凌啸云、石锋他们忙碌进出，眼神平静，却仿佛隔着一层薄薄的雾。
凌啸云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那不是身体上的痛苦，而是一种精神上的沉寂，就像一株原本蓬勃生长的植物，被突然抽走了部分生机。
这天凌晨，凌啸云完成了一个夜间巡逻任务归来，身上还带着露水的湿气和淡淡的血腥味。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铁皮门，借着缝隙透进的微弱天光，看到谭韫航并没有睡，而是睁着眼睛，望着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石锋在角落里鼾声如雷，苏晚晴和阿明也睡得正沉。
凌啸云的心微微一紧，他走到谭韫航身边，蹲下身，低声问：“怎么醒了？是伤口又疼了，还是哪里不舒服？”他下意识想去探他的额头。
谭韫航微微偏头，避开了他的手，动作很轻微，却让凌啸云的手僵在了半空。
“没有。”谭韫航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沙哑，“只是睡不着。”
凌啸云看着他疏离的侧脸，心中那股不安愈发强烈。
他没有收回手，而是固执地、轻轻握住了谭韫航放在身侧、有些冰凉的手。
“韫航，”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不易察觉的恳求，“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谭韫航沉默着，没有挣脱，也没有回应。棚子里只剩下石锋的鼾声和两人轻浅的呼吸。
过了许久，就在凌啸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谭韫航才极轻地开口，声音飘忽得像是随时会散在风里：
“我是不是成了你们的累赘？”
凌啸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骤然停止了跳动！他猛地握紧了谭韫航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指骨。
“不许胡说！”他的声音因为急切和恐慌而有些变调，带着压抑的低吼，“你怎么会是累赘？！”
谭韫航似乎被他激烈的反应惊了一下，终于转过头，看向他。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睛显得格外黑沉，里面没有了往日温和的笑意，只剩下一种淡淡的、近乎认命的疲惫。
“不是吗？”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弧度，“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们不需要来这个陌生的地方，看人脸色，住这种地方 你也不需要这么拼命地去接那些危险的任务。啸云，我看着你身上的伤，看着你眼里的血丝，我……”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凌啸云猛地俯身，用一个近乎凶狠的吻堵住了他后面所有自我贬低的话语。
这个吻不像之前那般小心翼翼，而是带着一种恐慌的、宣示主权般的力度，霸道地撬开他的牙关，纠缠着他的舌尖，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那些荒谬的念头从他脑子里彻底驱除。
谭韫航僵硬了一瞬，最终没有推开他，只是被动地承受着这个带着惩罚和安抚意味的吻。
良久，凌啸云才喘息着放开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灼热地交织在一起。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怒火和心疼。
“谭韫航，你给我听清楚了！”他一字一顿，声音沙哑却无比清晰，“你从来都不是累赘！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永远不会是！”
他捧住谭韫航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语气激动：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优秀？你知不知道你为我们付出了多少？”
“在希望壁垒，是你用精神感应一次次让我们避开致命危险！没有你，我们早就死在不知道哪个任务里了！”
“面对尸潮，是你推开我，替我挡下了那一击！没有你，我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
“这一路上，是你把大家照顾得井井有条！是你在我钻牛角尖的时候，用你的方式点醒我！”
“你的冷静，你的智慧，你的温柔是我们这个小队最重要的支撑！石锋、苏晚晴、阿明，我们每一个人，都因为有你而在末世里感受到一丝温暖和希望！”
凌啸云的声音带着哽咽，他将谭韫航的手紧紧按在自己胸口，让他感受自己狂乱的心跳：
“我做这些，不是因为你是累赘！是因为我爱你！因为我不能失去你！我想让你好好的，我想让你像以前那样，自信地站在我身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否定自己！”
他的话语如同惊雷，炸响在谭韫航耳边，也惊动了沉睡的其他人。
石锋的鼾声停了，他翻了个身，瓮声瓮气地，带着睡意嘟囔：“凌哥说得对，韫航，没有你分的压缩饼干，老子吃饭都不香。”
苏晚晴也坐起身，柔声说：“韫航，别胡思乱想，我们是一个整体，互相扶持是应该的。我们都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像以前一样，和我们一起战斗。”
阿明揉着惺忪的睡眼，带着哭腔：“韫航哥哥，你才不是累赘！你是最好的哥哥！你快好起来，教我更多的本事！”
队友们简单而真挚的话语，如同暖流，一点点渗透谭韫航冰封的心湖。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激动得眼睛发红的凌啸云，听着伙伴们毫无保留的支持，一直强撑的平静外壳，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只是，不想一直拖累你们前进的脚步……”
“笨蛋！”凌啸云再次低吼，将他紧紧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他揉进骨血，“没有你的脚步，我哪里都不想去！我们要前进，也是一起前进！”
靠在凌啸云坚实而温暖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着周围伙伴们关切的目光，谭韫航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一点点放松下来。
眼眶有些发热，他闭上眼，将脸埋进凌啸云的颈窝，轻轻吸了一口气，那熟悉的气息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心。
也许他真的错了。
他或许暂时失去了力量，但他从未失去这些珍视他、需要他的人。
他的价值，不仅仅在于异能和战斗力。
凌啸云感受到怀中人的软化，心中巨石终于落地。
他轻轻拍着谭韫航的背，如同安抚受惊的孩童，声音恢复了温柔：“好好养伤，别多想，一切有我们。等进了内城，治好伤，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谭韫航在他怀里，极轻极轻地点了点头。
这一场凌晨的谈话，驱散了谭韫航心中阴郁的迷雾，也让凌啸云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他爱着的，不仅是这个人的温柔与坚韧，更是他完整的灵魂。
他不要一个依附他的菟丝花，他要的是那个能与他并肩而立、自信闪耀的谭韫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