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南疆,镇海城。
这座天启王朝最南端的雄城,此刻已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战争堡垒。城墙之上,每隔十步便有一名精锐士卒肃立,城中数十万大军枕戈待旦,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洛云曦一袭黑甲,静立于城楼之巅。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与披风,猎猎作响。她的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防御工事,投向那片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无垠大海。
这些天来,她几乎没有合眼。
“魅影”传回的情报如雪片般汇集到她手中,每一条都让她对那个未知的“归墟古族”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他们强大、神秘,拥有与天启王朝截然不同的力量体系。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星岚,以及她身上那关系到两个世界命运的“星辰海图”。
星岚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小手紧紧地攥着衣角,紫罗兰色的眼眸中写满了不安。这些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保护的安全感,但也正因如此,她心中的恐惧与日俱增。她害怕因为自己,让这座雄城,以及城中数十万无辜的军民,都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别怕。”洛云曦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天,塌不下来。就算塌下来,也有我给你顶着。”
简单的一句话,却仿佛带着无穷的力量,让星岚那颗惶恐不安的心,瞬间安定了许多。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原本晴朗的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海平面上,凭空升起了一片浓郁得化不开的灰色大雾,如同巨兽的呼吸,迅速朝着镇海城蔓延而来。
“来了!”洛云曦瞳孔猛地一缩。
“全军戒备!”城墙之上,南疆守将霍青的咆哮声响彻云霄。
刹那间,城墙上所有的巨弩全部上弦,投石车缓缓绞动,数万弓箭手引弓待发,一股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然而,在那片诡异的灰色大雾面前,这一切,都显得如此渺小。
大雾蔓延的速度极快,顷刻间便吞噬了近海的岛礁,将阳光彻底隔绝。天地之间,一片昏暗,唯有海面上,开始亮起一点点幽蓝色的光芒。
那光芒越来越多,越来越亮,最终,连成一片!
当大雾终于停在镇海城外十里之处时,所有人都看到了令他们终身难忘的景象,那是一种足以让任何人都从心底感到战栗与绝望的宏伟与恐怖。
一艘……接着一艘……
巨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海兽战舰”,缓缓地从大雾中驶出。
它们根本不像船,更像是一头头上古巨兽的骸骨与某种未知金属的结合体。狰狞的骨刺构成了船身,巨大的肋骨化作了船舷,船首则是一个个形态各异、散发着幽幽蓝光的海兽头颅。每一艘战舰,都如同一座漂浮在海面上的山峦,投下令人窒息的庞大阴影。
成百上千艘这样的巨舰,组成了一个遮天蔽日的庞大舰队,静静地悬浮在海面之上,无声地展示着其足以碾碎一切的恐怖力量。
城墙之上,一片死寂。
饶是天启王朝最精锐的南疆大军,在亲眼目睹这如同神话中才存在的舰队时,也不由得心神剧颤,握着兵器的手,渗出了冷汗。
这……是凡人能够抗衡的力量吗?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股恐怖气势所震慑时,一个威严、宏大、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每个人的脑海中直接响起。
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天之上,又仿佛来自九幽之下,跨越了语言的障碍,将它的意志,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
“陆地上的生灵,听着。”
“吾乃归墟之主,海皇沧涯。”
“交出‘迷航者’,吾将赐予尔等和平。”
“否则,一刻钟后,此城,将化为冰海。”
“迷航者”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星岚的脑海中炸响。她脸色煞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海皇沧涯!他竟然亲自来了!
城墙上的将士们虽然听不懂“迷航者”的含义,但那句“化为冰海”的威胁,却让他们想起了望月村那地狱般的惨状,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最后通牒!
这是来自另一个文明的、不容置疑的最后通牒!
一时间,无数道目光,下意识地汇集到了城楼之巅那个纤细却挺拔的黑色身影上。
洛云曦。
整个天启王朝的摄政王,他们的主心骨。
此刻,洛云曦的脸色平静得可怕。她没有理会脑海中那威严的声音,也没有去看身边那些因为恐惧而骚动的将士。
她的目光,穿过十里的海域,死死地锁定在舰队最中央那艘最为庞大的、如同一座移动宫殿般的旗舰之上。
她知道,海皇沧涯,就在那里。
那个为了自己的种族,不惜发动灭世之战的男人,就在那里,冷冷地注视着她,注视着这座在他眼中或许如同蝼蚁般脆弱的城池。
一刻钟。
时间,开始以一种令人窒息的方式流逝。
海风愈发凛冽,吹动着洛云曦额前的碎发。她缓缓抬起手,握住了腰间那柄陪伴她历经无数生死之战的佩剑剑柄。
“传我命令。”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与恐慌,清晰地传遍了整座城楼。
“犯我天启者……”
她顿了顿,缓缓抽出长剑,剑锋直指前方那片遮天蔽日的庞大舰队,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足以让星辰都为之失色的璀璨光芒。
“虽远,必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