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分环节,开始。
整个演播厅的空气被瞬间抽离,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真空状态。
巨大的LEd屏幕上,龙师傅与陈元的头像并列,下方代表着十五位评委意志的分数,正进行着无声而疯狂的搏杀。
这不再是菜品的较量。
这是两种料理哲学的最终对决。
片刻后,数字猛地一滞。
龙师傅,佛跳墙——
140分!
这是一个在任何顶级赛事中,都足以碾压全场的分数。
现场,支持龙师傅的观众席爆发出被死死压抑住的欢呼。
龙师傅本人却没有半分喜色,他只是屏住呼吸,目光穿透一切,死死锁定在屏幕的另一端。
那里,属于陈元的分数,仍在做着最后的、惊心动魄的拉扯。
九十分…一百一十分…一百三十分…
数字的每一次跳动,都像一记重锤,砸在全场所有人的心口。
终于,在无数颗心脏濒临停跳的注视下,那个数字被彻底焊死。
141分!
一分!
仅仅一分之差!
长达三秒的绝对死寂之后,演播厅如同被投入核弹的深海,瞬间沸腾!
“赢了!他赢了!”
“天呐!用一碗白粥赢了佛跳墙!这不是比赛,这是神话!一个正在发生的现代神话!”
场边,江语希和丁晓曼不顾形象地紧紧抱在一起,激动得又哭又笑,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老师……呜呜呜……老师太牛了!吓死我了魂都快没了!”
池志范一只手死死捂住胸口,感觉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前反复横跳。他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是劫后余生的癫狂与狂喜。
“疯子…这个男人,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评委席上,坚持“口味至上”的几位评委脸色阴晴不定,而早乙女哲哉和小野隆一等人,则不约而同地,舒出了一口绵长的气息,眼底是发自内心的笑意。
“请问,可以公布详细打分吗?”那位不服气的法国大厨举手,语气中带着最后的倔强。
很快,详细的打分表投放在大屏幕上。
一切都一目了然。
在“口味”这一维度,龙师傅的佛跳墙以压倒性的优势胜出。
但在“创意”和更为形而上的“主题呈现”两个维度,陈元的白粥,收获了近乎完美的评价。
那位法国大厨看着“创意”栏后面那个刺眼的满分,最终只能颓然地摇头,选择了沉默。
他可以不认同这碗粥的味道,但他无法否认。
这个来自华夏的年轻人,用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甚至颠覆他料理体系的方式,为“传承”这个词,写下了全新的定义。
角落里,如同幽灵般枯坐了半场的金在宇,看着陈元再次以一种不可理喻的方式登顶。
他那双死灰色的眼睛里,最后残存的一点微光,也彻底熄灭了。
他终于懂了。
他与陈元的差距,从来就不是厨艺。
是维度。
他还在第一层为输赢而癫狂,而那个人,早已站在第五层,亲手制定着游戏规则。
舞台中央。
主持人用已经彻底嘶裂的嗓音,振臂高呼:
“本轮比赛的最终胜利者,是——陈元选手!”
掌声如雷,经久不息。
然而,作为胜利者的陈元,脸上没有狂喜,甚至看不到一丝波澜。
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对面,那个身形显得有些萧索的老人身上。
在全亚洲观众的注视下,陈元面向龙师傅,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躬,无关胜负,更非炫耀。
这是一个后辈,对一位坚守了六十年厨道、并将之推向极致的前辈,所能献上的,最真诚的敬意。
龙师傅的身躯,猛地一震。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中映出那个脸上挂着温和笑意的年轻人。
愤怒,不甘,屈辱……所有情绪在此刻烟消云散。
只剩下一种被时代洪流拍倒在沙滩上,却又不得不为这股后浪的壮阔而心生敬佩的复杂感慨。
他缓缓走上前,在舞台的最中央,站定在陈元面前。
他伸出手。
陈元也伸出手。
两只分别代表着华夏厨艺两个时代、两种巅峰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后生可畏。”
龙师傅的声音沙哑,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你的传承,老夫……心服口服。”
陈元笑了。
“您的佛跳墙,小子受益匪浅。”
这一幕,通过镜头,传遍了亚洲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胜负的戾气,只有薪火相传的温度。
这,或许才是“传承”二字,最完美的注解。
……
比赛落幕,已是深夜。
陈元婉拒了节目组的庆功宴和所有媒体的采访,带着江语希、丁晓曼、池志范和小李,从电视台的侧门悄悄溜了出来。
东京的夜,流光溢彩,车水马龙。
晚风带着沁人的凉意,终于吹散了赛场内积攒了一整天的紧张与疲惫。
“啊——!解放了!”
丁晓曼夸张地伸了个懒腰,精致的小脸上写满了轻松惬意。
“老师,你今天真的快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你真要做一碗白开水泡饭呢!”江语希抚着胸口,依旧心有余悸。
“老陈,你……你到底是不是人类?”池志范凑过来,用看外星生物的眼神打量着陈元,“我到现在脑子都还是懵的,一碗粥……真的能把汤的魂魄藏在米里头?”
陈元被他们吵得有些头疼,笑着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都过去了,别聊这个了。”
他看了一眼个个都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几人,问道:“饿了吧?想吃点什么?”
“烤肉!”
“和牛!”
回答整齐划一,仿佛排练过一般。
池志范更是激动地搓着手:“来了东京,怎么能不吃最顶级的和牛!我知道一家神级馆子,藏在小巷子里,没熟客带路根本找不到门!那里的松阪A5,我跟你说,就是用舌头一抿就化的那种!”
“真的假的?”丁晓曼的吃货雷达瞬间启动,眼睛里开始闪烁着名为“渴望”的星光。
“我池志范在吃这方面,什么时候掉过链子!”
看着几个瞬间满血复活的年轻人,陈元失笑着摇了摇头。
他抬头,望向远处那片被霓虹灯染成迷幻紫色的夜空。
比赛的胜负,厨道的哲学,传承的重量……
在这一刻,似乎都已不再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身边有这群吵闹却有趣的人。
重要的是,奔波了一天,终于能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导航,确认了方向。
“行。”
“那就去你说的那个地方。”
陈元嘴角勾起一抹轻松的弧度,将手插回口袋,率先迈开了步子,身影融入东京璀璨的夜色。
“不过我先说好,这顿我请。”
“但是,得你们带路。”
他走在前面,悠然的声音随风飘来。
“我在东京街头,等你们带我去吃,最正宗的和牛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