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图还摊在腿上，边角被晨风吹得微微翘起。
龙弋没去按，而是先把左腿挪了半寸，让阳光照在绷带上。
那块布已经换了三次，血渍从大片变成边缘一点暗红。
他撑地起身，手肘压进泥里一瞬，整个人晃了晃。
唐芯正蹲在熏架旁翻肉条，抬头就看见他扶着栅栏站直了，像根歪了的桩子，但没倒。
“你干嘛！”她跳起来，“白露说你至少还得躺三天！”
“躺三天，野猪再来一次，你们拿嘴吓它？”龙弋往前走，右腿用力，左腿拖着，每五步停一次，呼吸拉得又深又慢。
走到第三趟时，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他靠着木柱喘气，膝盖打颤，可没坐回去。
白露从地窖口钻出来，手里抱着陶罐碎片，一看这情形，立刻把罐子往地上一放：“你这是要重新拆一遍伤口？”
“伤在腿上，脑子没坏。”龙弋抹了把脸，“我能走，就不算废人。再说了——”他顿了顿，“你们总不能一直把我当瓷娃娃供着。”
唐芯撇嘴：“那你也不能当铁疙瘩硬砸啊。”
龙弋弯腰做了个深蹲。动作极慢，像生锈的机械，蹲到一半时左腿猛地一抖，绷带渗出一圈湿痕。
唐芯冲上去想扶，被他抬手挡住。
“别碰。我要知道哪块还能用，哪块已经废了。”
说完，又做了一遍。这次稳了些，虽然脸色发白，但没再晃。
唐芯站在原地，看着他重复动作，忽然转身跑开。等她回来时，手里多了几根削好的竹片，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字。
“我记下来。”她把竹片往地上一摆，“你刚才那一下，重心偏后，屁股撅太高，跟企鹅似的。”
龙弋瞥了一眼：“你还挺会观察。”
“那当然。”唐芯哼了一声，“我看你练，又不是看你笑话。”
她学着他的样子下蹲，结果膝盖刚弯就往前扑，差点栽进泥里。
“重心太前，膝盖会废。”龙弋冷冷道，“想练，就按标准来。”
他站直，单腿支撑，另一条腿悬空，做了组军用热身操：提膝、侧拉、踝关节旋转，动作不快，但每一寸肌肉都绷得清晰可见。
唐芯咬牙跟着做。第一遍歪歪扭扭，第二遍腿开始抖，第三遍直接跪在地上，手掌磨破了皮，沾了泥沙，火辣辣地疼。
“起来。”龙弋说，“疼就对了，说明你在用劲。”
“谁……谁说我疼了！”她撑着地面爬起来，继续抬腿。
白露在旁边看了半天，突然开口：“明天开始，轮值组加十五分钟晨练。”
唐芯一愣：“啊？”
“你刚才那套动作，教我。”白露看向龙弋，“不止是体能，反应、平衡、突发应对，都得练。我们不能每次都靠你挡在前面。”
龙弋点头：“行。每天早饭前，十分钟基础操，五分钟模拟闪避。”
“我也……”姚丽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栅栏边，手里拎着一串晾干的藤条，“我不是说要上阵打架，但昨天搬熏肉的时候，腰差点闪了。要是连这点活都干不利索，还谈什么守夜、巡逻？”
“那你现在就开始。”龙弋盯着她，“别等下次扭了才想起来练。”
姚丽莎脸一红，把藤条往边上一放，默默走到唐芯旁边，跟着做起拉伸。
唐芯偷笑：“哟，大小姐也肯屈尊降贵了？”
姚丽莎“少废话。你那姿势像抽筋的虾米，还好意思笑别人？”
两人一边互怼一边练，动作却越来越齐。
裴千雅抱着药包路过，看她们满头大汗，小声问白露：“我也……能学吗？”
“当然。”白露递给她一块软布，“先从低强度开始，别伤到自己。”
蒋雨萌凑过来：“我可以帮大家按摩！动物累了我也按过！”
“行。”龙弋终于坐下休息，“你们谁练完，让她揉十分钟，促进恢复。”
训练圈渐渐扩大。原本只有龙弋一个人的身影在缓慢移动，现在变成了六个人轮流上阵。
有人练力量，有人练敏捷，还有人专门练摔倒后的起身速度。
唐芯趴在地上做俯卧撑，做到第七个时手臂一软，脸直接磕进土里。
“起来。”龙弋站在边上，“战场上没人等你喘匀了再冲。”
她呸了口泥，爬起来继续。
“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她一边喘一边说，“不是野猪，不是怪叫，是下次它来了，我还是只能扔燃烧弹，还是得靠你豁出去救我们。”
龙弋：“那你现在流的汗，就是在换命。”
“换我的命，也换你们的。”
傍晚收工时，所有人都瘫在空地上喘气。唐芯的掌心全是泡，姚丽莎肩膀僵得抬不起来，白露的脚踝肿了一圈。
龙弋坐在火塘边，手里拿着工兵铲，一点点刮掉铲面上的焦痕。他的腿还在痛，但比早上松快了许多。
他抬头看了眼围墙上挂着的那根最长獠牙——野猪右上颚的尖牙，足有三十公分，弧度像弯月。
他盯着看了很久。
然后低头，继续擦铲子。
第二天清晨，训练区多了几根绑在木桩上的麻绳。
唐芯第一个到，抓着绳子做引体向上，脸涨得通红。
“手心抹点油。”龙弋走过来，“不然皮全撕了。”
“我没……没力气了……”她吊在半空，手指发抖。
“松手你就真没力气了。”龙弋站在下面，“再拉一个。为了下次，你能多扛一秒。”
她咬牙，硬生生把自己往上拽了二十公分。
姚丽莎随后赶到，开始练习侧滚翻接起身冲刺。她在富贵家庭长大，以前连体育课都懒得认真，现在却一遍遍摔进泥里又爬起来。
龙弋难得夸了一句：“协调性不错。”
“少来。”姚丽莎甩了甩头发上的土，“我要是能跳完一支舞不喘，才算合格。”
白露带着新排的训练表过来：“今天新增反应测试。两人一组，突然喊数字，听到就做指定动作。”
“比如呢？”裴千雅问。
“三——蹲下，七——侧闪，九——扑倒。”白露说，“错一次，绕营地跑一圈。”
“你这是要把我们练成特种兵？”唐芯吐槽。
“我不求你们成兵。”龙弋插话，“只求下次野猪撞墙，你们第一个反应不是尖叫，而是抄家伙。”
太阳升到头顶时，训练仍在继续。
唐芯在泥地上爬行冲刺，膝盖青了一块，手掌磨得见血。她爬完最后一段，整个人扑倒在终点线，像条搁浅的鱼。
龙弋走过去，蹲下。
“感觉怎么样？”
她咧嘴一笑，满脸是汗和泥：“爽。”
龙弋伸手，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