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吭声。
龙弋的手顿了一下，没抬头，也没停。他换了只手发力，左臂肌肉绷得像铁条，青筋从手腕一路爬到肩膀。
“你要是不会生火，早说啊！”姚丽莎往前走两步，语气更冲，“我们好歹也能想别的办法！现在呢？看你在那儿跟驴拉磨似的转圈？你是特种兵还是野人？”
唐芯扭头瞪她：“你闭嘴行不行？他都流血了你还说风凉话？”
“我怎么了？”姚丽莎脖子一梗，“我说错了吗？我们现在连火苗都没有！他搞这套原始人操作，累死自己也点不着，有意思？”
白露终于开口：“够了。”
姚丽莎咬着嘴唇，没再说话，可也没坐下，就站在那儿，双臂抱胸，脸拉得老长。
龙弋慢慢停下动作。
他把木棍抽出来，看了一眼凹槽——只有一点焦黑，连烟都没冒起来。
他甩了甩手，血珠飞出去几滴，落在沙地上。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姚丽莎：“我再试最后一次。”
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还不行，今晚所有人轮流跳海取暖。”
姚丽莎一愣。
“你疯了吧？”她脱口而出。
“我不疯。”龙弋把木棍重新插进凹槽，“但我保证，谁要是敢偷懒不下水，我就亲自把她踹进去。泡十分钟，回来就能活蹦乱跳。”
他这话一出，全场静了。
不是笑，也不是怕，是一种说不出的寒意。
她们知道，这人真干得出来。
唐芯默默把手里那撮绒草铺好，压紧实了。白露把剩下的干草全递过来，一句话没说。
龙弋点点头，换了个姿势——左脚踩住底板，双手握棍，身体前倾，用整个上半身的力量往下压。
“吱——吱——”
摩擦声变得刺耳，木头开始冒烟，一股烧焦的味道散出来。
所有人屏住呼吸。
烟多了，可风一吹，立马散了。
“挡风！”龙弋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唐芯立刻扑过去，拿背对着风口，整个人趴下来围成半圈。
白露抓起一块扁石头靠在边上，形成个小屏障。蒋雨萌也挪过去，哆哆嗦嗦地用手帮着挡。
裴千雅抬起头，眼睛红红的，也蹭过去挤在缝隙里。
姚丽莎站在原地没动，可也没走。
龙弋的额头青筋暴起，手臂上的肌肉一跳一跳，汗水混着血往下流，滴在木头上发出“滋”的一声轻响。
“快了……”唐芯喃喃，“有烟了！”
的确，凹槽里飘出一缕细烟，比之前浓，持续不断。
龙弋咬紧牙关，速度提了起来。
“啪！”
一声轻响。
火星溅了出来，掉在棕榈绒上，闪了一下红光。
“有了！”唐芯差点跳起来。
“别动！”白露一把按住她。
那点火星亮了两秒，又暗下去，像是要灭。
龙弋立刻松开手，俯身凑近，嘴唇几乎贴到绒草上，开始轻轻吹气。
一下，两下，三下……
火星微微颤动，边缘泛起一点橙红。
所有人都不敢眨眼。
裴千雅的手抠进了沙地。
蒋雨萌嘴唇不动了，整个人僵住。
姚丽莎不知不觉往前挪了半步，眼睛瞪得老大。
唐芯屏住呼吸，手指无意识地掐进了自己大腿。
白露的手慢慢抬起来，捏着最后一撮干草，随时准备添料。
龙弋的呼吸极轻极缓，像怕惊扰一只停在花上的蝴蝶。
火星又亮了一瞬。
然后——
风来了。
不大，但从侧面扫过，像有人轻轻扇了一下。
火星晃了晃，红光一闪，眼看就要熄。
龙弋猛地侧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风道，同时继续吹。
那点红光挣扎着，在灰烬中浮起一丝微弱的亮。
还没灭。
他左手撑地，右手迅速把备用的干草丝拨松，轻轻盖上去一层。
火星碰到了新料，轻轻跳了一下。
红，更深了。
龙弋没停，依旧一口一口地吹，节奏稳定，力道均匀。
唐芯的手悄悄伸过去，指尖离绒草只有两厘米，随时准备引燃。
白露的草已经举在半空。
裴千雅张着嘴，忘了呼吸。
蒋雨萌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膝盖上。
姚丽莎的肩膀慢慢垂下来，嘴还抿着，可眼神变了，不再是嘲讽，而是一种说不清的东西。
龙弋的指尖全是裂口，一碰到底板就钻心地疼。他换了半边嘴唇继续吹，另一侧脸颊抽搐了一下。
火星终于开始蔓延，从一点红变成一片暗橙，绒草边缘卷曲、发黑，冒出第一缕真正的火苗。
很小，摇摇晃晃，像站不稳的孩子。
但它烧起来了。
“燃了……”唐芯的声音发抖，“真的燃了……”
没人欢呼，没人敢动。
那火苗太脆弱，一口气就能吹灭。
龙弋依旧低着头，继续吹，直到火舌终于爬上第一根干草，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他这才缓缓直起腰，手撑在膝盖上，喘了口气。
血从手掌滴下来，在沙地上画出几道歪斜的线。
白露轻轻把干草放进去，动作小心得像在喂婴儿吃饭。
火苗跳了一下，大了些。
唐芯赶紧添上枯藤。
蒋雨萌抹了把脸，抽抽鼻子，笑了。
裴千雅终于松开抠进沙里的手，掌心全是泥。
姚丽莎站在原地，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冻得发紫的手指。
龙弋没看任何人。
他盯着火堆，确认它能自己烧下去，才慢慢把手抬起来。
掌心全是破皮和血痂，指节肿胀，虎口裂到根部。
他看了两秒，随手在裤子上擦了擦，转身走向水坑那边。
“水。”他说，“烧一锅。”
唐芯立刻跳起来去拿贝壳锅。
白露往火堆里加料。
裴千雅抱着膝盖，看着那团火，忽然小声说：“原来……火是这么小的时候开始的。”
蒋雨萌点头：“像心跳。”
姚丽莎没说话，默默走过去，把自己的外套铺在裴千雅身下。
龙弋蹲在水坑边，把过滤好的水倒进贝壳，架上石块。
他手抖得厉害，差点没端稳，但他没停。
火光映在他脸上，一明一暗。
那点火苗还在跳，不大，可足够照亮六个人的脸。
龙弋把最后一杯水放上，直起腰。
他站在火堆旁，影子拉得很长。
风吹过来，火苗猛地一偏。
所有人的心跟着提起来。
火苗晃了三下，烧穿一片枯叶，发出“嗤”的一声。
然后稳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