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的时候，龙弋醒了。
他慢慢坐起来，腿上的伤扯了一下，但没昨晚那么钻心了。
他伸手摸了摸垫子——白露做的那块木板垫在屁股底下，确实比石头强。
“你别乱动啊！”蒋雨萌第一个发现，“白露姐说你要静养！”
“静养是让人活着的，不是让人废着的。昨晚的事过去了。现在，我们要谈怎么活下去。”
几个人陆续醒了，听龙弋的话纷纷愣住。
龙弋从旁边捡起一根烧黑的树枝，在火塘边的泥地上划拉两下，画了个半圆。
“这是咱们的围墙。”他又点了几处，“这是门，这是地窖口，这是你们站的位置。”
唐芯凑过来：“你要开会？”
龙弋：“不是开会，是算账。咱们差点全交代在这儿，得知道哪儿错了，哪儿对了，以后不能再靠命拼。”
白露立刻拿出了她的本子和炭笔，往身边一坐：“记。”
龙弋点头，开始用树枝当教鞭，指着他画的图：“我把这事儿分成四段——预警、冲击、破防、反击。先说预警。”
他看向唐芯：“你听见竹筒响，第一时间扔燃烧弹，反应合格。但你没判断风向，火没点着，浪费了一次机会。”
唐芯挠头：“我……我以为能炸它一脸。”
“你是想炸它，但它皮厚得像装甲车。下次，先看风，再点火。火没起来，就别扔。”
唐芯缩了缩脖子：“知道了。”
“白露。”龙弋转向她，“你接得最快，火把一点，逼退它一次。指挥位置也对，让姚丽莎铺油布，裴千雅备药，节奏稳。”
白露低头记着，嘴角微微翘了下。
“姚丽莎。”龙弋继续，“你守仓储区，熏肉没丢，很好。别觉得自己没动手就没贡献。食物要是没了，我们接下来半个月就得饿着打野猪。”
姚丽莎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要说我胆小不敢上呢。”
“你要是冲上去，现在躺这儿的就是你。”龙弋淡淡道，“怕是正常的，但怕完还能守住自己的位，就是本事。”
姚丽莎没再说话，默默把剩下的果核收进皮袋。
“裴千雅。”龙弋目光移过去，“你换药时手没抖。”
裴千雅一愣：“啊？这就……也算？”
龙弋语气认真：“算。战场上十个伤员，七个死在感染。你能冷静处理伤口，比拿矛捅野猪还重要。后勤不是辅助，是保命链。”
裴千雅脸红了，低头咬着嘴唇，但笔没停，也在本子上写了几句。
“蒋雨萌。”龙弋看向她，“你扔了石头。”
“嗯……我就想着，让它分神一下……”她声音越来越小。
“它看了你一眼。”龙弋说，“那一眼，迟了半秒。半秒，够我横铲扫它后腿关节。”
蒋雨萌眼睛亮了：“真的？”
“真的。别小看自己干的每件事。哪怕只是喊了一声，抬了一下手，都可能改变结果。”
唐芯突然举手：“那……我刺它那一矛呢？扎中了没？”
“扎中了，但太浅。”龙弋在地上画出野猪侧腹位置，“你刺的是肩胛前缘，那里有厚脂肪层，没伤到肌肉。下次，瞄准腋下，那儿血管多，一破血就流。”
“明白了！”唐芯摩拳擦掌，“等我练熟了，专挑软肋捅！”
“你先别想着捅，想想怎么活下来。”龙弋打断她，“我们现在的问题不是打不打得过，是怎么不让它打进来。”
他重新拿起树枝，在围墙外五米处画了一圈点：“这里，要埋竹矛阵。倾斜三十度，尖朝外，五米外形成第一道缓冲。”
“那不就跟地雷似的？”唐芯兴奋了。
龙弋说：“比地雷靠谱。野猪皮糙肉厚，撞上来不死也得卡住，速度一降，咱们就有时间反应。”
“我来削！”唐芯抢着说，“我昨天削木棍顺手了！”
“行。你负责制矛，白露排班，每天两人轮值了望，登高观察林子动静。”
“登高？”姚丽莎问，“哪有高地方？”
“树。”龙弋指了指营地东侧那棵歪脖子老树，“主干粗，分支稳，绑个平台就行。谁轻谁上去。”
蒋雨萌立刻举手：“我！我最轻！”
龙戈：“你先学怎么分辨动静。风吹草动和动物踩枝，声音不一样。等你能听出来，再上。”
蒋雨萌瘪嘴，但还是点头。
“还有。”龙弋在图上标出三十米外一圈，“警戒陷阱前移。竹筒挂远点，听到响，至少有二十秒准备时间。”
“那万一咱们自己踩着了？”裴千雅担心。
“标记。”姚丽莎突然开口，“用红藤编个圈，挂陷阱边上，咱们认得，野猪可不懂。”
“聪明。”龙弋看了她一眼，“就这么办。红布也行，颜色显眼。”
白露已经在本子上画起了排班表：“今天下午就开始？”
“现在就开始。”龙弋撑着地想站起来，腿一软又坐回去。
唐芯赶紧扶：“你别动！你指挥就行！”
龙弋没推她，只是说：“我去不了现场，但图纸我能画。唐芯，拿根树枝来，我教你竹矛怎么排。”
唐芯飞快找来一根直溜的细枝，龙弋接过，在地上画出一组三角排列的点阵。
“每三根为一组，呈品字形，间距四十公分。这样不管从哪个方向撞，都会有一根正对着它胸口。”
他一边说一边用树枝比划，手指稳定，动作精准。
“埋深六十公分，底部砸实土，防止拔出来。表面盖落叶，伪装。”
唐芯盯着看，一边记一边比划：“懂了！就像……排队列队！”
“差不多。”龙弋点头，“防御不是靠猛，是靠设计。咱们人少，装备差，就得用脑子补。”
白露忽然问：“如果再来一个比野猪更大的呢？”
龙弋顿了一下：“那就再往外加一道陷阱带。安全不是一次建完的，是不断加固的过程。”
他抬头看了看围墙外那片林子，阳光斜照进来，树影斑驳。
“我们赢了一次，不代表以后都能赢。”他说，“真正的防御，不是墙有多高，是你有没有提前想到下一招。”
唐芯已经蹲在地上，用小石子摆出龙弋说的阵型，嘴里念念有词：“品字形，四十公分，六十公分深……”
姚丽莎开始翻堆着的竹材，挑直的、硬的，分类放好。
裴千雅拿出缝好的新布袋，往里面装止血粉和绷带，贴上标签。
蒋雨萌悄悄把一块染红的布条系在警戒绳末端，随风轻轻晃。
白露合上本子，轻声说：“排班表好了，从今天午时开始，每日两班，了望、巡逻、陷阱维护，全员轮值。”
龙弋靠回石壁，腿上放着那张刚画完的草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