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急电如同最后的丧钟,敲响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囚笼”计划的铁壁,终于开始合拢。根据地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临战前的极端紧张和忙碌所取代。哨音急促,脚步纷沓,各部队伍开始按照预定方案紧急调动,奔赴各个防御要点。
然而,在王二娃和“锄奸队”看来,这突如其来的外部压力,使得内部那个名为“掌柜”的毒瘤,变得更加危险和急迫!大战在即,若让这个身居高位的内奸继续隐藏,他可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根据地致命一击——泄露部署、破坏通讯、甚至引导轰炸!
“必须立刻向参谋长和周教导员汇报!申请对‘掌柜’的紧急控制!”王二娃拿着那半块金属片和小吴的供词,语气斩钉截铁。此刻,任何犹豫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老陈和老李重重点头,三人立刻赶往支队指挥部。
指挥部里已是忙成一团,电话铃声、参谋们的汇报声、地图前激烈的讨论声交织在一起。参谋长和周教导员眉头紧锁,正对着沙盘快速部署。
“参谋长!教导员!有紧急情况!”王二娃顾不上礼节,直接挤到沙盘前。
“王二娃?你们‘锄奸队’有进展?”参谋长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但目光依旧锐利。
王二娃将小吴的供词、那半块金属片,以及他们根据线索推断出的、对“掌柜”身份的惊人猜测,用最简洁的语言快速汇报了一遍。
“……综上,我们高度怀疑,‘掌柜’就是支队卫生队的队长,李文轩!”
“李文轩?”周教导员倒吸一口凉气,镜片后的眼睛充满了难以置信,“这……这怎么可能?李队长是北平医科大学的高材生,自愿放弃优渥生活来到根据地,救治了无数伤员,政治上一直很可靠!他懂古诗,通药理,这些特征确实符合,但……”
参谋长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王二娃:“证据!二娃,指控一个团级干部是内奸,光靠特征符合和间接供词不够!我们需要确凿的证据!那半块金属片,能直接指向他吗?”
王二娃深吸一口气,他知道首长们的顾虑。李文轩地位特殊,贡献突出,在没有铁证的情况下动他,影响太大,尤其是在大战即将爆发的关头。
“金属片需要找到另外半块才能核对。小吴不知道李文轩就是‘掌柜’,这只是我们的推断。”王二娃如实回答,但他话锋一转,语气无比坚定,“但是首长!‘囚笼’已经来了!我们冒不起这个险!万一我们的推断是正确的,他在战斗中稍微动点手脚,或者把我们的布防情报送出去,后果不堪设想!我请求,立刻对李文轩实施秘密监控和限制,至少,在战斗最激烈的时段,不能让他接触到核心指挥和通讯部门!”
参谋长和周教导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挣扎和决断。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但战争的残酷容不得丝毫侥幸。
“政委去前沿动员了,我来决定!”参谋长猛地一捶沙盘边缘,震得上面的小旗簌簌作响,“同意你们的请求!王二娃,我授权你,‘锄奸队’立刻对李文轩实施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秘密监控!没有我的直接命令,不准他离开卫生队驻地,不准他接触电台和机要文件!同时,想办法找到另外半块金属片!如果发现他有任何异常举动……我授权你们,可以采取一切必要措施!”
“是!”王二娃立正敬礼,心中一块石头暂时落地。有了这道授权,他们至少能看住这条可能反噬的毒蛇。
“去吧!动作要快,要隐蔽!”参谋长挥挥手,目光重新投回沙盘上那代表敌军进攻方向的蓝色箭头,“外面的鬼子,留给老子来收拾!”
王二娃三人迅速离开指挥部。老陈和老李立刻去安排对李文轩的监控。王二娃则带着狗子、铁蛋,直奔卫生队驻地。他需要亲自去确认,并且,寻找那至关重要的另外半块金属片。
卫生队驻地比往常更加忙碌,伤员转运、药品清点、手术准备……医护人员穿梭不息,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新翻泥土(正在挖掘加固防空洞)的气味。李文轩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军装,戴着眼镜,正站在院子中央,沉着地指挥着各项工作,声音温和却有条不紊。看到王二娃过来,他甚至还点头打了个招呼,神色如常。
王二娃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心中波澜起伏。这个男人,看起来是如此的儒雅、敬业,与“掌柜”那个阴险狡诈的代号格格不入。但理智告诉他,越是这样完美的伪装,背后隐藏的危险就越大。
“狗子,你带两个人,盯死他。注意他接触的每一个人,处理的每一件物品。”王二娃低声吩咐,“铁蛋,我们去他住的地方看看。”
李文轩作为卫生队长,有一个单独的小窑洞。趁着他在外面忙碌,王二娃和铁蛋在其住处进行了快速而隐蔽的搜查。窑洞里干净整洁,书籍、医疗器械摆放有序,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他们没有找到另外半块金属片,也没有发现任何明显的特务工具。
难道推断错了?王二娃眉头紧锁。不,不可能。小吴的供词和特征描述指向性太强了。是李文轩隐藏得太深,还是那半块金属片被他随身携带,或者藏在了更隐秘的地方?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炮弹划破空气的尖啸声!由远及近,凄厉刺耳!
“炮击!隐蔽!”
整个根据地瞬间响起了凄厉的警报声!
“轰!轰!轰!”
鬼子的炮火准备开始了!炮弹如同冰雹般落在根据地外围的阵地上,爆炸声连绵不绝,大地微微颤抖!
“囚笼”的獠牙,终于彻底显露!
王二娃和铁蛋迅速冲出窑洞,只见卫生队驻地也一片忙乱,医护人员纷纷掩护伤员和药品进入防空洞。李文轩依旧站在院子里,指挥着转移,脸上带着凝重,却看不出丝毫慌乱或者……别的情绪。
炮声就是命令!王二娃知道,他必须立刻回到侦察排的战斗岗位上去!“锄奸”的任务尚未完成,但抵御外敌的战斗已经打响!
“铁蛋,我们走!狗子,你们留下,继续监视!有任何情况,随时向我报告!”王二娃看了一眼在炮火声中依旧沉稳指挥的李文轩,咬了咬牙,带着铁蛋冲向侦察排的集结地。
内外交困,战火已燃。
明处的厮杀与暗处的较量,在这一刻,同时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
(第六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