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操劳和内心的重压,终于超出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董事会结束后,王芳强撑着走回顶层办公室,刚关上厚重的木门,一阵剧烈的眩晕便猛地袭来。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发黑,她脚下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一旁歪倒。
“芳姐!”
一道身影迅如闪电般掠至。李岩在她膝盖即将触地的瞬间,已稳稳地架住了她的手臂,另一只手小心地护住她的肩背,支撑住她全身的重量。他的动作精准而克制,带着经年累月训练出的本能反应。
王芳闭着眼,靠在他坚实的手臂上,额角渗出细密冷汗。眩晕感尚未完全退去,但在这一片混沌的昏沉中,李岩的存在像一块沉稳的礁石。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手指微微收紧,抓住了他西装外套的前臂。隔着布料,她能感觉到其下紧绷而可靠的肌肉线条,以及……记忆中某道凸起的、粗糙的疤痕痕迹。
那是很久以前了,在她刚刚执掌芳华,根基未稳,树敌众多的时候。一次地下停车场的遭遇战,对方动了刀子,混乱中,是李岩毫不犹豫地用前臂为她格开了致命一击,刀刃深可见骨。那道长长的疤痕,至今仍留在他手臂上,也刻进了王芳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里。
“我没事……只是有点晕。”她缓过一口气,声音虚弱,示意李岩扶她到沙发坐下。
李岩依言照做,动作轻缓地将她安置在沙发上,随即单膝跪地,保持着一个略低于她的、守护的姿态,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她的脸色。“您的脸色很差,需要立刻叫医生。”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担忧。
程述处理完手头紧急事务,心中记挂着王芳会议结束时的疲惫神态,匆匆赶回办公室。推开门,看到的正是这一幕——李岩半跪在王芳身前,姿态亲近而 protective,王芳的手甚至还未完全从他手臂上松开,脸上是对他全然的信赖。
程述的心猛地一沉,快步上前:“怎么了?”
“有些头晕,没事了。”王芳睁开眼,看到程述眼中的担忧,勉强笑了笑。李岩见状,立刻起身,退开一步,恢复了惯常的、沉默而可靠的护卫姿态,但目光依旧紧紧锁在王芳身上,仿佛她是唯一需要关注的焦点。
程述的眉头紧锁,他看着王芳苍白的脸,那股不安感再次攫住了他。他沉吟片刻,开口建议,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芳,你的安全是第一位。从现在开始,必须进一步加强安保等级,所有接近你的人,包括内部人员,都需要经过更严格的审查和轮岗。”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一旁的李岩,意思不言而喻。
王芳却摇了摇头,态度异常坚决,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维护:“不必小题大做。李岩跟了我这么多年,他的忠诚,是用血验证过的。” 她的话语里带着一种历经风雨后的笃定,“如果连他都不能信,我不知道在这个位置上,我还能信谁。”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程述的心湖,激起千层浪,最终化作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沉甸甸地坠在心底。
他看着她对李岩那种用时间和伤痛换来的、近乎绝对的信任,对比自己口袋里那枚迟迟无法送出、承载着他所有渴望与承诺的戒指,一种巨大的落差感和无力感瞬间将他淹没。他程述,为她殚精竭虑,为她引入资本稳定局面(尽管现在看来可能是个错误),为她守护商业帝国,甚至愿意付出一切,可在她划定的最核心的安全区里,他似乎依然是个需要被“审查”和“顾虑”的外人。而李岩,却凭借那道实实在在的伤疤和经年的守护,占据了一个他或许永远也无法企及的、毫无保留的信任位置。
他藏起的,不仅仅是一枚戒指,更是他想要与她共度余生、成为她最亲密依靠的渴望。而这份渴望,在她那句“如果连他都不能信”的对比下,显得如此苍白和……不合时宜。
程述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自持。他没有再坚持,只是点了点头,声音平稳:“好,你决定。但务必注意休息,身体要紧。”
他看着她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李岩如同最忠诚的影子般守在一旁。程述默默退开几步,站在稍远的地方,像一个恪尽职守的臣子,守护着他的女王,却清晰地感知到那道横亘在他与她之间,由时间、伤痕和过往共同铸就的、名为“信任”的无形壁垒。
那枚戒指,在他口袋里,仿佛又冰冷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