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悬在那一小堆微微发热、散发着刺鼻硫磺味的黑色丹渣之上。
林凡脑海中回荡着方才系统尖锐的警告和识海传来的剧痛，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异常平静。那抹一闪而过的弧度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神贯注的审视。困难与危险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此刻他需要做的，不是退缩，而是理解。
“果然不行么……”他心中默念，缓缓收回了手，指尖没有一丝颤抖。
系统的警示波动依然微弱地存在，像一根紧绷的弦。通过这番试探，他更加清晰地感知到，这丹渣内蕴含的能量不仅驳杂狂暴，更带着一种如附骨之疽般的侵蚀毒性。他体内的【植物精华系统】虽然神异，但其净化能力显然有其极限，在目前的状态下，还无法直接处理如此强烈且复杂的毒素。
他眉头微蹙，并非出于畏惧，而是陷入了深思。看来，即便身怀系统，在这废丹房也不能蛮干，必须谨慎行事。 他需要先摸清这些废料的“脾性”，就像驯服野兽前要先了解它的习性和弱点一样。不同的丹渣，毒性如何？残留的药力属性有何不同？哪些可以被系统缓慢转化，哪些在现阶段必须绝对避开？这些问题，都需要他一点点去探索和验证。
正当他收敛心神，准备更系统、更安全地观察院中其他废料时，废丹房那扇破木门外传来了开锁的哐当声，以及老黄那不耐烦的破锣嗓子：“新来的！死里面没有？没死就滚出来！带你去住的地方！真他娘的晦气，摊上这破差事！”
老黄的声音尖锐地划破了院中的死寂。
林凡深吸一口气，将满脑子的思绪暂时压下，最后瞥了一眼那堆危险的丹渣，仿佛在说“我还会回来的”，随即快步走出院子。重新呼吸到外面相对正常的空气，让他因高度集中精神而有些疲惫的大脑为之一清。
“磨蹭什么？跟上！”老黄捂着鼻子，嫌恶地瞥了林凡一眼，仿佛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他转身带路，嘴里还骂骂咧咧，“废丹房的味儿都沾身上了，真够呛……这鬼地方，多待一刻都折寿。”
林凡沉默地跟在后面，再次穿过杂役处那片如同贫民窟般的区域。他们走过泥泞的小路，两旁是低矮破败的房屋，偶尔有几个杂役从窗口探出头来，目光麻木地看着他们经过。一些妇女在门前的水坑里搓洗衣物，那水已经浑浊不堪，泛着灰白色的泡沫。孩子们光着脚在泥地里追逐打闹，他们的脸上没有孩童应有的红润，只有营养不良的蜡黄。
最终，老黄在一排比废丹房好不了多少、但至少是正经石砌的低矮房舍前停下。这些房子挤在一起，墙面布满污渍和青苔，窗户狭小破败，有些用破布或草席遮挡着。整排房子散发着一股混合着汗臭、霉味和劣质酒精的气息，令人作呕。
老黄推开其中一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更加浓烈的汗臭、脚臭、霉味和劣质烟草味混合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屋里光线昏暗，只有两扇小窗户透进些许天光，是个大通铺，两排简陋的木板床挤得满满当当，中间只留下一条狭窄的过道。
几个穿着灰色短褂的杂役或躺或坐，看到有人进来，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带着麻木、好奇，更多的是不怀好意的审视。那些眼神像是黑暗中窥视的野兽，冷漠而危险。
“喏，这以后就是你窝了。”老黄指了指通铺最里面、紧挨着一个漏风破窗户、且离门口尿桶最近的那个铺位。那是整个房间最差的位置，冬冷夏热，气味“浓郁”。铺板上只有一层薄薄发黑的稻草，连张席子都没有，被褥更是妄想。
“都听着！”老黄对着屋里喊了一嗓子，没什么底气，“新来的，林凡，分在废丹房。以后住这儿，都安生点！”这话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是例行公事。屋里的杂役们闻言，有的嗤笑一声，有的翻个身继续睡，根本没人把老黄的话当回事。
说完，老黄像是怕被这里的穷气沾染，扭头就走，还把门带上了。木门合上的声音在这狭小空间里回荡，仿佛宣告着林凡正式进入了一个新的牢笼。
门一关，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八九道目光像刀子一样在林凡身上刮来刮去。这些目光中有好奇，有轻蔑，有冷漠，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敌意。
一个身材壮硕、脸上带疤、眼神凶狠的汉子从靠里的一个相对较好的铺位上站起身。他块头最大，肌肉虬结，显然是这里的头儿。他歪着嘴，走到林凡面前，一股混合着汗臭和酒气的味道涌来，令人窒息。
“废丹房来的？”疤脸汉子咧嘴，露出满口黄牙，“嘿，那可是个‘好’地方啊，兄弟们想都不敢想的美差！”他的话引来一阵哄笑，充满了嘲弄。其他杂役们配合地发出各种怪笑，整个房间顿时充满了恶意。
林凡没说话，只是走到那个指定的铺位前。铺板上的稻草已经发黑结块，摸上去潮湿冰冷。从破窗户吹进来的风带着寒意，直往脖子里钻。门口的尿桶散发着浓烈的氨气味，熏得人眼睛发疼。
“新来的崽子，懂不懂规矩？”疤脸汉子用粗壮的手指戳了戳林凡的胸口，力道不轻，“进了这个门，就得拜码头。老子叫赵虎，叫声虎哥听听！”
林凡抬眼，平静地看着他，道：“虎哥。”他的声音平稳，没有一丝波动，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赵虎见林凡似乎服软，满意地哼了一声，目光随即落到林凡背后那个虽然旧但干净的包袱上。“算你识相。初来乍到，孝敬呢？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拿出来给虎哥和兄弟们见识见识？”
他身后两个跟班立刻围了上来，摩拳擦掌，眼神贪婪。一个是瘦高个，眼睛滴溜溜地转，一副奸猾相；另一个矮壮如牛，满脸横肉，双手粗糙如砂纸。
林凡的包袱里，除了几件换洗衣服和那包种子，还有林大山塞给他的几张干饼和一小块用油纸精心包着的咸肉。这在杂役处，绝对是难得的油水。
就在赵虎的手即将碰到包袱时，林凡突然侧身，看似踉跄的动作却巧妙避开了对方的触碰。他指尖掠过包袱边缘，藏在袖中的一枚【净化草籽】悄然捏碎，一丝微不可察的淡绿色气流顺着指尖渗入稻草——方才接触丹渣时沾染的微量毒素，正被这股气流无声中和。
“虎哥息怒，”林凡脸上适时露出“慌乱”，却故意放慢了解包袱的速度，“这咸肉是家里长辈省下来的，我……我本想留着应急，既然虎哥开口，自然该孝敬您。”说话间，他余光扫过通铺角落，那个瘦小少年的头埋得更低，指节却悄悄攥紧了稻草。
赵虎没察觉异样，一把抢过咸肉，掰下大半扔给两个跟班，自己只留下一小块。“算你识相！以后每天的饭食，分我一半，不然有你好果子吃！”他以为林凡彻底服软，转身时没注意到，林凡趁他抬手的瞬间，指尖飞快掠过他袖口——那里沾着一点暗红色污渍，隐约有丹药残渣的气息，且带着与废丹房丹渣截然不同的灼热感。
“是，虎哥。”林凡低头应着，捡起地上仅剩的一张干饼，指尖却悄悄将另一枚草籽按进铺板缝隙。他能清晰感知到，草籽接触到铺板下的霉斑时，系统传来微弱的吸收提示——这破败的铺位，竟也藏着可利用的“能量”。
入夜后，鼾声与磨牙声交织成令人烦躁的背景音。林凡假装熟睡，神识却紧紧锁定着角落里的少年。当少年蹑手蹑脚摸向墙缝藏粮时，林凡突然翻身，故意将那半块没吃完的干饼掉在地上，饼渣散落一地，恰好滚到少年脚边。
少年吓得浑身一僵，正要缩回手，却听到林凡压低的声音：“夜里凉，垫着稻草能暖些。”
月光下，少年抬头，撞进林凡平静的眼眸。那双总是怯懦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震惊——他分明看到，林凡方才掉落饼子的位置，原本潮湿发黑的稻草，竟泛着一丝极淡的、近乎透明的光泽，触感也比别处干燥了许多。
少年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飞快捡起饼渣，又从墙缝里摸出自己的杂粮饼，掰下小半块，趁着夜色轻轻放在林凡铺前。当他缩回手时，指尖无意间碰到林凡的袖口，一股温暖的气流瞬间包裹住他冻得发僵的手指，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舒适暖意。
林凡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没有立刻拿起那半块杂粮饼，而是将神识沉入系统——方才捏碎的【净化草籽】不仅中和了毒素，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追踪”气息，正顺着赵虎袖口的污渍，指向杂役处东侧的方向。那里，或许藏着比废丹房更重要的秘密。
而角落的少年，在放下饼子后，悄悄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打开一条缝隙。林凡的神识捕捉到，盒中放着一枚裂成两半的灰色丹药，丹药残片上的气息，竟与赵虎袖口的污渍隐隐呼应。
夜风吹过破窗，带来远处杂役处伙房的煤烟味。林凡缓缓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这看似绝望的囚笼里，不仅有明面上的恶狼，还藏着未被察觉的暗流。而他的第一步，就是要顺着这丝暗流，找到打开囚笼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