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夜站在特侦组办公室的窗前，城市的灯火在夜色中延伸如星河流淌。杨教授和杜文峰依然在逃，而林薇的安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距离“最后画廊”的邀请只剩不到二十四小时。
“你还在犹豫，”心魔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平静得近乎冷酷，“情感羁绊正在削弱你的判断力。要救林薇，要结束这场游戏，你需要完全信任我。”
凌夜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想起了之前依赖心魔破案时的精准与高效，也想起了随之而来的疏离与冷漠。但此刻，他别无选择。
“告诉我该怎么做。”凌夜最终说道。
“首先，停止思考‘应该’怎么做，开始思考‘有效’怎么做，”心魔的语调变得如同教授般循循善诱，“道德约束和程序正义在此时是奢侈品。我们需要预测杜文峰的每一步，而要做到这一点，你必须像他一样思考。”
凌夜感到一种奇异的转变——他的思维速度突然提升，周围世界仿佛慢了下来。细节变得异常清晰：窗外远处广告牌的闪烁频率，办公室内同事敲击键盘的节奏，甚至空气中灰尘飘动的轨迹。
“第一个问题：杜文峰为什么选择‘画廊’作为最终舞台？”心魔提问。
凌夜的思维飞速运转：“因为他视自己的罪行如艺术，需要一个展示空间。同时，画廊空间封闭，易于控制，象征着他的绝对主导权。”
“正确但不全面，”心魔点评，“考虑更深层的象征意义。画廊是观察者与作品互动的地方。他想要观察你的反应，将你变成他最后一件‘活体作品’的一部分。”
凌夜感到一阵寒意。这种洞察既令人恐惧，又不可思议地精准。
苏清月走进办公室，注意到凌夜的状态异常：“你还好吗？看起来...很专注。”
凌夜转头，眼神冷静得让苏清月微微一怔：“我在模拟杜文峰的思维模式。他选择的画廊不会是普通场所，而是有特殊意义的地方。”
苏清月皱眉：“我们已经排查了全市所有注册的画廊和艺术空间，没有发现异常。”
“因为他不会选择明显的地方，”凌夜的语调平淡，缺乏往常的情感波动，“他会选择废弃的、有象征意义的地点。比如前卫艺术中心旧址，那里五年前因一场致命火灾关闭。”
苏清月惊讶地看着凌夜：“你怎么会想到那里？”
凌夜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推理：“火灾中死亡的艺术家以激进的行为艺术闻名。杜文峰会欣赏这种将生命与艺术界限模糊的理念。”
苏清月感到不安。凌夜的推理精准得可怕，但那种非人的冷静让她脊背发凉。
“心魔，搜索前卫艺术中心旧址的结构图和近期活动记录。”凌夜在脑中下令。
瞬间，海量信息涌入凌夜意识。他闭眼几秒钟，然后睁开：“地下层有一个未在官方图纸上标出的空间，最近有能源使用记录。那就是他的‘画廊’。”
苏清月立即下令侦查小队秘密勘查，确认了凌夜的说法。艺术中心旧址地下确实有一个隐藏空间，近期有人活动痕迹。
“令人印象深刻，凌夜，”苏清月审视着他，“但你怎么知道这些的？那些信息不在我们的数据库中。”
凌夜回避了问题：“现在重要的是制定行动计划。杜文峰会预设各种陷阱，常规突击只会导致伤亡。”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凌夜完全放任心魔主导思维。他制定了一个精密的行动方案，考虑了数十种可能的情况和应对策略。他的推理如此迅速和精准，以至于特侦组的其他成员几乎跟不上他的思路。
“我们需要切断整个区域的电力，但保留应急照明，”凌夜在白板上画出示意图，“杜文峰会依赖视觉控制，我们需要打破这种优势。”
赵虎质疑：“但那样我们也会失去视觉优势。”
“不，”凌夜冷静反驳，“我们已经获取了空间的三维模型，可以依靠热成像和声呐设备。而杜文峰没有这些资源。”
周锐指出法律问题：“没有搜查令，我们无法使用那些军事级设备。”
“林薇的生命比程序更重要，”凌夜的语气毫无波动，“责任由我承担。”
会议室陷入沉默。大家都感觉到了凌夜的变化——不仅是思维速度的提升，更是情感温度的骤降。他不再像是那个略带青涩的检察官，而像一台精密的决策机器。
苏清月将凌夜叫到一旁：“凌夜，我担心你。这种...冷漠，不像你。”
“效率需要冷静，苏主任，”凌夜平静地回答，“情感会导致错误判断。”
“但完全抛弃人性，我们与杜文峰有什么区别？”苏清月直视他的眼睛。
凌夜的眼神有瞬间的波动，但很快恢复平静：“这是必要的代价。救出林薇后，我会恢复正常。”
但就连他自己也不确定这是否是真的。随着心魔思维的深入，他感到自己的情感正在被某种冰冷的东西替代，仿佛大脑的某些部分被暂时关闭，为纯粹的理性让路。
行动前最后的准备阶段，凌夜独自在办公室检查装备。心魔突然开口：“苏清月的担忧有道理。完全接纳我的思维模式确实会改变你。”
“这是暂时的，对吗？”凌夜问，声音中有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不确定。
“每一次融合都会留下印记，”心魔的回答意味深长，“但改变不一定是退化，也可能是进化。”
凌夜没有回应，只是默默检查手枪。他想起了与林薇的简单时光，那些温暖的记忆此刻感觉如此遥远，如同隔着厚厚的玻璃。
晚上七点三十分，行动组就位。凌夜穿上防弹衣，检查通讯设备。苏清月最后一次尝试劝阻：“让我带队进去，你在外面指挥。这明显是针对你的陷阱。”
“正因如此，我才必须进去，”凌夜的语调平静得可怕，“这是他为我准备的表演，缺席是对艺术家的不尊重。”
苏清月看着凌夜的眼睛，在其中找不到往常的温暖，只有冰冷的决心。她意识到，此时的凌夜已经不再是那个她试图保护的年轻检察官，而是某种更强大、更危险的存在。
七点五十分，凌夜独自走向艺术中心入口。按照计划，特侦组将在八点整切断电力，然后突入支援。
废弃的艺术中心内部阴暗潮湿，墙壁上残留着烧焦的痕迹。凌夜凭借心魔的指引，在黑暗中精准前行，每一步都避开可能的陷阱。
“左转，注意地面压力板，”心魔指导，“前方有运动传感器，贴墙避开。”
凌夜如同影子般在黑暗中移动，完全信任心魔的指引。他感到自己的感官异常敏锐，能听到远处细微的呼吸声，能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化学剂气味。
终于，他来到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前。门缝中透出微弱的光线，门后传来轻柔的古典音乐。
“他就在里面，”心魔说，“准备好，游戏即将开始。”
凌夜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门后的空间与外面的破败形成鲜明对比：洁白无瑕的墙壁，精心设计的照明，墙上挂着五幅巨大的照片——前五起案件的现场记录，被艺术化地呈现。房间中央是一个玻璃展柜，林薇昏迷其中，身上连接着各种监测设备。
杜文峰站在房间尽头，穿着考究的西装，面带微笑。他看起来不像冷血杀手，更像准备开展的艺术策展人。
“凌调查官，欢迎来到我的画廊，”杜文峰张开手臂，“我很高兴你独自前来。这证明你理解了这场对话的本质。”
凌夜冷静地扫视环境，心魔在脑中快速分析：“玻璃展柜有自毁机制，远程触发。需要先解除威胁。”
“杨教授在哪里？”凌夜问，同时 subtly 移动位置，寻找最佳行动角度。
“杨教授完成了他的使命，引导你来到这里，”杜文峰微笑，“现在是我们两个艺术家之间的对话。”
凌夜感到心魔在意识中高度活跃：“他在享受这一刻，自信满满。利用这一点。”
“我看了你的笔记，”凌夜说，语气平静如讨论天气，“‘最终命题’——观察者成为作品的一部分。很传统的观念，缺乏原创性。”
杜文峰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你质疑我的艺术价值？”
“我质疑你的哲学深度，”凌夜继续逼近，“你只是在重复已有的概念，没有真正的创新。比如这个‘生与死’的命题——”他指向林薇的展柜，“如此直白，缺乏微妙。”
杜文峰的表情开始扭曲，自信的面具出现裂痕：“你什么都不懂！这是纯粹的表达！生命作为媒介，死亡作为最终陈述！”
就在这时，心魔在凌夜脑中发出信号：“就是现在！电力将在十秒后切断。准备好。”
凌夜继续分散杜文峰的注意力：“真正的艺术不需要如此粗鲁的声明。它存在于细微之处，比如你选择这个特定空间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那场火灾，而是因为这里曾经展示过你早期被拒绝的作品。”
杜文峰震惊地看着凌夜：“你怎么...不可能...”
“三、二、一...”心魔倒数。
瞬间，整个空间陷入黑暗。杜文峰惊慌失措，而凌夜凭借心魔的精准指导，在黑暗中如鱼得水。
三十秒后，应急灯亮起。杜文峰已被制服，手铐锁在管道上。凌夜正小心翼翼地解除林薇展柜的自毁装置。
“不可能...”杜文峰喃喃道，“你怎么知道一切...”
凌夜没有回答，只是专注地解救林薇。当展柜安全打开，他检查林薇的生命体征——稳定，但需要立即医疗救助。
特侦组冲入房间，迅速控制现场。苏清月跑到凌夜身边，看到他正轻轻抱着林薇，眼神中的冰冷已经融化，取而代之的是复杂的情绪。
“你成功了，”苏清月轻声说，“但代价是什么？”
凌夜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怀中的林薇。在刚才的行动中，他确实感受到自己的一部分发生了变化——那种纯粹的理性思维，那种将一切视为棋局的能力。
而现在，随着危机解除，情感如潮水般回归，带来一阵眩晕和不适。
心魔在脑中低语，声音中带着满意的语调：“现在你明白了真正的力量。理性与情感的平衡，才是完美的状态。”
凌夜不确定这是胜利还是妥协。他成功救出了林薇，抓住了杜文峰，但在这个过程中，他与心魔的界限变得更加模糊。
而最令他不安的是，他并不完全排斥这种变化。
随着杜文峰被押走，凌夜意识到这只是一个开始。城市阴影中还有更多秘密，更多危险。而为了面对它们，他可能需要更多地向那个住在自己脑中的“魔鬼”求助。
与魔共舞的危险游戏，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