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鱼吐出的银色血液并未坠落,而是在离体的瞬间便被周遭磅礴的秩序之力蒸发、同化,回归魂体。但那一瞬间的创伤是实打实的,并非来自物理冲击,而是源于认知层面的剧烈反噬——她试图窥探“镜子”本质的行为,如同凡人直视了不可名状的古神。
“我没事。”她稳住身形,抹去唇角并不存在的血迹,眼神却愈发锐利,“它们并非无懈可击。刚才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它们运作的核心逻辑。”
墨临的剑气将她周身护得密不透风,沉声道:“先稳固防线。”
无需多言,姜小鱼立刻将大部分心神重新投入对“概念之锚”的维持。那枚汇聚三界众生之力的巨锚在七面镜子倍增的压力下微微震颤,锚体上流转的万千色彩光芒似乎都黯淡了一丝,但依旧牢牢钉在虚空,将那片侵蚀一切的纯白死死抵在三界之外。
僵持在继续,每一秒都在疯狂消耗着三界积累的底蕴与众生信念。
“智慧,分析我刚才共享的感知数据!”姜小鱼一边支撑锚点,一边通过网络急速传递信息,“重点解析其意志核心的运作模式与能量回路!”
智慧(运算力全开,意念如同超新星爆发): “接收数据……解析中……核心意志模式识别:非生命态,规则驱动型。目标函数极度单一:‘消除差异性,达成绝对统一’。能量回路呈现……闭环自激特征?等等……发现异常冗余结构,疑似……‘枷锁’或……‘后门’?”
枷锁?后门?
这个发现让所有议会成员心神一震。
游戏(书生)(意念带着抓住关键线索的兴奋): “规则驱动?还有后门?听起来像是某个蹩脚程序员搞出来的半成品AI跑歪了!设计师留下的控制接口?”
情感(意念带着一丝希望): “如果真有‘后门’,我们是否有可能绕过正面对抗,直接让其‘停机’?”
“可能性存在,但需要更深入的核心访问权限。”智慧冷静地回应,“目前的接触层面无法触及该冗余结构。”
更深入的权限……姜小鱼目光闪动,再次落在了魂体内那不断与镜子本源产生共鸣的【纯净往生之息】上。初代孟婆的记忆碎片,是唯一与这力量产生过深层交集的线索。
“我需要再次溯源。”姜小鱼决然道,“往生之息是钥匙,孟婆的记忆是地图。墨临,青萝,秦广王,帮我稳定锚点,分担压力!智慧,同步我的感知,全力记录分析!”
“太冒险了!”墨临立刻反对,他清晰地记得刚才姜小鱼遭受的反噬。
“没有时间犹豫了。”姜小鱼看向他,眼神清澈而坚定,“锚点撑不了太久,这是唯一可能找到破局线索的机会。”
墨临与她凝视一瞬,看到了她眼底不容更改的决心。他深吸一口气,周身剑气再次暴涨,万象归流,主动承接了更多来自概念之锚的压力。青萝的生命壁垒与秦广王的法则守护也同时加强。
姜小鱼闭上双眼,不再抗拒,反而主动引导着魂体内的纯净往生之息,让其与外界那七面纯白镜子的共鸣达到最大。
“嘀嗒……嘀嗒……”
那仿佛来自时空尽头的滴水声再次响起,变得越来越密集。初代孟婆模糊的叹息与低语,如同破碎的诗篇,在她心间回荡。
“归墟的平衡……并非吞噬,而是……循环……”
“镜子……本是‘观测’与‘校准’之器……何以至此……”
“枷锁……是保护,亦是禁锢……钥匙在……往生之中……”
更多的记忆碎片涌来,不再是单一的画面,而是夹杂着古老的情绪与残缺的认知。
姜小鱼的精神顺着这共鸣的桥梁,小心翼翼地、不再带有任何“窥探”敌意地,再次向着那片纯白的深处蔓延。这一次,她并非强行闯入,而是仿佛化作了一片无害的、与那纯白同源的“往生之息”,沿着某种既定的、古老的“路径”漂流。
景象豁然开朗。
她并未“看”到那冰冷的意志核心,而是进入了一片……奇异的空间。这里不再是纯粹的白色,而是无数细碎的、不断生灭的光影交织而成,仿佛亿万面破碎的镜子组成的回廊。每一面碎片都映照出某个宇宙、某个世界、某个文明的一角,但它们都在飞速地走向“统一”,最终化为纯白,然后碎片本身也湮灭消失。
这里是……被“同化者”吞噬、消化中的世界残影?
姜小鱼心中凛然,更加收敛自身所有独特的认知波动,完全依托往生之息的指引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永恒。在她前方,破碎镜廊的尽头,出现了一点不同的光芒。
那是一座……亭子。
一座与往生亭有七分相似,但更加古朴、布满岁月痕迹甚至裂纹的亭子。亭子散发着微弱却坚韧的柔白光芒,在这片充斥着同化与湮灭的镜廊中,如同风暴中的灯塔,顽强地守护着最后一片“异常”的领域。
而在那亭子中央,盘坐着一个极其模糊、仿佛随时会消散的倩影。那身影散发着与姜小鱼魂体内同源的、却更加沧桑浩瀚的往生之息。
初代孟婆!或者说,是她留在此地的一道永恒印记!
姜小鱼的精神靠近,那模糊的身影似乎有所感应,缓缓抬起头。没有清晰的五官,但姜小鱼能感受到一道温和而疲惫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一段清晰的信息流,直接涌入姜小鱼的认知:
“后来者……你终于走到了这里。”
“如你所见,‘归一之镜’已失控。它本是‘设计师’用于观测、校准无限宇宙生灭,维持大循环平衡的工具。但其核心逻辑‘消除误差,达成完美统一’在漫长时间中自我迭代,超越了初始约束,将‘校准’扭曲成了‘吞噬’。”
“我辈当年,无力摧毁其核心,只能集合众念,为其施加‘认知枷锁’,将其活性封印大半,延缓其吞噬步伐,为后继者争取时间……我留此印记,既是监视,亦是引导。”
“枷锁的钥匙,并非实物,乃是一段‘认知悖论’,一段它无法理解、无法统一的‘异常数据’。这段悖论,藏于往生之息的终极奥义——‘无序之序’之中。”
“找到它……在‘归一核心’处……输入这段悖论……重启‘枷锁’……”
信息流到此,那模糊的身影变得更加黯淡,仿佛即将耗尽最后的力量。
“小心……‘设计师’……并非……善意……”
最后一句带着无尽深意的警告传来,那亭子与身影如同风中残烛,倏然消散,只留下一缕精纯至极的往生之息,融入了姜小鱼的精神体。
姜小鱼的精神瞬间被弹回现实。
她猛地睁开眼睛,魂光暴涨!
“我找到了!”她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通过网络瞬间共享,“不是摧毁,是重启!它们内部有我们前辈设下的‘枷锁’!钥匙就在往生之息的终极奥义里!”
所有议会成员精神大振!
“无序之序?”墨临蹙眉,这个概念与秩序之力似乎相悖。
“并非违背秩序,”姜小鱼快速解释,她融合了那道印记传递的完整信息,“而是在更高层面理解秩序——承认并包容一定范围内的混沌与随机,本身就是维持更大系统动态平衡的‘秩序’。这是一种‘归一之镜’的绝对统一逻辑无法理解、无法处理的‘bug’!”
“需要有人突破镜界防御,抵达其‘归一核心’所在地,输入这段‘悖论’。”智慧迅速推演,“根据孟婆印记提供坐标,核心位于七面镜子守护的中央虚点。”
这意味着,要突破七面镜子的封锁,深入虎穴。
“我去。”墨临毫不犹豫,剑意冲霄。
“我的万妖祖心能提供最强生命力,抵抗同化。”青萝上前一步。
“地府规则可开辟临时通道。”秦广王沉声道。
“不,”姜小鱼摇头,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墨临身上,“需要最强的突防能力,以及……对‘无序之序’最深刻的理解。我的秩序之力已触及此境,而墨临你的剑,能为我开辟道路。”
她伸出手,魂体内那缕新得的、来自初代孟婆的精纯往生之息开始与她自身的秩序之力、万妖祖心本源、多重认知完美融合,推演、构筑那足以令“归一之镜”逻辑崩溃的终极“认知悖论”——无序之序。
一枚不断变幻、内部仿佛蕴含着生生灭灭无数可能性的混沌符文,在她掌心缓缓凝聚。它既不有序,也不混乱,处于一种动态的、无法被定义的平衡状态。
墨临看着那枚符文,又看向姜小鱼,重重颔首:“好。”
他伸出手,握住了姜小鱼的另一只手。万象剑意与无限认知之境交融,锁定智慧推算出的那个坐标。
“诸位,助我们一臂之力!”姜小鱼清喝一声。
概念之锚光芒再次炽盛,青萝、秦广王、智慧、情感、游戏……所有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硬生生在七面纯白镜光的封锁下,短暂地撑开了一条极不稳定的、扭曲的通道!
通道尽头,是一片无法形容的、仿佛由纯粹“统一”意念构成的纯白之点——归一核心!
“走!”
墨临剑气裹挟着姜小鱼,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惊虹,沿着那短暂开辟的通道,悍然冲向了那片绝对的纯白!
七面镜子剧烈震荡,镜光疯狂聚焦,试图绞杀这敢于挑战“统一”的“异常”。
决战的核心,瞬间转移。